魁门领袖即是丑时生,而丑时生亦是魁门领袖。
谁能预料到这惊人真相?
宁远目瞪口呆,墨林则略显呆滞。
青衫道士一生机敏,竟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在别人的棋局中!
他轻抿嘴角,略带惆怅:“原来如此,小小的金墉城隐藏如此多的谜团。我以为我看透了所有人,没想到梅岭状元在嘲笑我,丑时生也在嘲笑我,就连那草探花也在嘲笑我!”
“草探花?你已知晓,他带着灵瑜郡主离世修行,实为老夫策划。”李伯勋淡笑,言语间却透露出令人寒心的真相。
墨林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为何如此布局,刻意让我陷入困境?”
李伯勋:“哪里哪里,道士当时并未亲历洪峰峡之战,仅凭几策锦囊恐怕难以取胜。说到底,你还是低估了草探花,他若真与你争斗,胜负难料。所以我故意让他离开,就是为了观察你还有何手段,果然发现你动用了苍梧之力,还算我没看错你,也为我这枯燥的晚年增添了趣味!”
“那你真是个老顽童。”墨林半开玩笑地回应,两人随即相视而笑,彼此间的试探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墨林:“提及此事,有一疑问萦绕心头已久。自从我踏入尘世,离开了崇山峻岭,总遭遇到意图夺命的羽翼族战士。尤其是那发生在丝茧洞口的血腥冲突,至今仍历历在目。当时在洞内与草探花不期而遇,初以为是巧合,如今想来,草探花必非寻常之辈,今日既然话已挑明,这一切恐怕都是你的策划吧?”
李伯勋依旧微笑回应:“何以见得?”
墨林猛然额角渗出冷汗:“若是你为了试炼我的剑道意志,那么从初次遭遇李岸然,他将剑意植于我体内之时,我是否已经成为你棋局中的一子?我绝不相信李岸然那种独立不羁之人,会甘心受你驱使!”
“没错,李岸然与张太京皆是武学大宗师,不易屈从于人,因此我设局让他们在洪峰峡中走向了共同的终结!”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决定了两大宗派领袖的命运!
宁远聆听着,脸上交织着复杂的神色,看向父亲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疏离的冷漠,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墨林:“无法为己所用者,必除之而后快,果真是一代枭雄的作风!如此说来,你承认丝茧洞之事乃羽翼族所为?无论你有何目的,恳请你坦诚相告,否则我心中始终存留着一道无法解开的枷锁。”
李伯勋闻言点头:“自然,羽翼族一手策划,你不必自责,我尚未与你玩够呢!”
墨林闻言长叹一声,脸色依然满是愤怒与哀伤。一旁的宁远亦怒火中烧,上前一步,直视李伯勋大声质问:“父亲!那是金墉城数千生灵啊!”
“那又如何?这世界犹如棋盘,有胜者,便有败者,这并无奇特之处,孩子,你仍太过纯真。”李伯勋的笑容此刻冰冷刺骨,再无当初的伪善与忠诚。
墨林安抚了一下绣花将军,随即指向丑时生:“李大人,有些不对劲。”
“何处不妥?”李伯勋兴趣盎然地问道。
墨林持续指向丑时生:“丑时生,你的人,这一点我从无疑虑。然而他的年龄实在太小,起初我以为他是苍山鬼手之子,如今看恐怕猜错了。但他的年龄绝非虚言,如此稚龄成为魁门之主,此事难以令人信服!”
此言一出,宁远也察觉到疑点,立刻转头对丑时生投以怒视。
丑时生闻言淡笑,天真无邪的神情消失殆尽:“我家主人不是早告诉你们了吗?凡不服从,不能为他所用之人,皆会被剔除。前任魁门门主虽是宗师级人物,但也同样是不听话的,我家主人除去他又何错之有?”
闻言,宁远的眼角瞬间闪烁泪光:“父亲,你竟敢对古魁门的领袖下手?”
宁远对古魁门始终忠诚如一,那些昔日三万魁门战士的牺牲,犹如烙印刻在他心中,这份情感超越生死,更超越了如今这淡漠的血脉亲情。此刻听到这话,他的情绪无法自抑!
墨林见此情景,轻轻一叹,深知无法说服这个冲动的年轻人,同时他也明白李伯勋绝不会顾忌亲生儿子的感受。
李伯勋果然无动于衷:“有何不可?就在前几天,我亲手结束了他,只要有意愿,我的暗影组织能实现凡人所不能,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孩子,你还太年轻了。”
“我想知道,那位老门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墨林一边安抚宁远,一边向李伯勋发问。
李伯勋淡然一笑:“周道友,如果我没记错,老门主的身份与你无关吧?你为何对此感兴趣?”
“不可能,你的行事一贯谨慎,此人我必定也相识,说吧,他是谁!”墨林的眼眸微红,内心已准备好迎接真相。
然而,当李伯勋吐露出那个名字,再次让墨林震惊不已。
“他,便是春雨渡江的摆渡者,也是引导邺王救出九位神尊的苦行舟!”
此言一出,又触动了青衫道士的诸多记忆。
然而,没等他完全沉浸回忆,李伯勋再次语出惊人,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宁远。
“眠儿,还有一事,顺便告诉你,那三万魁门军远征西梁佘穆庄,也是我背后的推手!”
“什么?”宁远闻言,眼前一黑,瞬间瘫倒在地!
确实,宁远对战友的情谊重于泰山。
此刻连续承受如此震撼的消息,他无法承受,热血沸腾的他怒火攻心,昏厥过去,被墨林交给了穆青候照看。
墨林转向李伯勋:“为何如此,你费尽心机操纵天下格局,究竟意欲何为?若是为天下动荡,你步步为营,推动了举世讨伐北戎的浩荡之举,如今十九国满目疮痍,难道还不满足吗?为何你要这样做!为何非得针对我!”
“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可从未有人告诉我原因。”
李伯勋脸上掠过一丝落寞:“其实,我和你师父很相似,为了目标不择手段,我们都堪称当代豪杰。只是你师父的目光过于短浅,本可共谋大业,他却一心只想向穆家复仇。我只好独自前行,还好,世界正按照我期望的方向转变。”
“你想要什么?一个破败不堪的世界吗?”墨林冷笑,对李伯勋的鄙视毫不掩饰。
&34;你的疑虑无妨,实则你的智慧犹如星辰璀璨,若是你历经半个世纪的磨砺,我确将败于你的计策之下。然而,你欠缺的正是岁月赋予的深邃洞察,你此刻的锋芒毕露无法引领你穿越遥远的迷雾。我曾设想将我的信念与遗产托付于你,但现在看来,你需要更多的时光去锤炼自我。&34;
墨林冷嘲:&34;我不会被你的谜语迷惑。&34;
李伯勋望向苍穹:&34;诚然,李氏一族始终忠诚如一,却只换来了朝廷的疏离和家族不可避免的颓势。那时我尚且年轻,正如你师尊,怀抱改变世界的幻想。&34;
&34;直接说结果吧。&34;墨林的目光冰冷。
李伯勋并未介怀他的不敬:&34;随后,我发现这个魔幻大陆的症结不仅在于体制,更在于人心。许多统治者空有其位,无数才俊却被埋没。当然,谬误需有人去矫正,我乐于承担此责,于是耗尽数十年光阴建立起监察司,那些你称为飞羽者的存在。&34;
墨林讥笑道:&34;我倒觉得并非世界出了差错,而是世界并未顺应你的意志运转。尘世自有其法则,你执意违抗天命甚至欲自立为神,最终难逃悲惨结局,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34;
&34;年轻人,你再次误解了。&34;李伯勋对此不以为然:&34;唯有真正的主宰者有权判断是非,唯有真正活过的人方能嘲笑他人的见解。我留你至今,是因为深感你的才华值得赞赏。世间能令我展颜的人寥寥无几,你说,我为何会让眠儿长久伴你左右?&34;
&34;别告诉我,宁远也是你安插的眼线。&34;墨林语气庄重,这事牵涉太多,不容戏谑。
李伯勋轻轻摇头:&34;对于眠儿,你可以安心。他的本性纯真,从不受他人诱惑,这也是他最脆弱之处。我固然希望他能继承我的遗志,至少我要为他塑造一个我认为公正的世界。我明白他无意称霸,但我想在我有生之年实现,然后把这个世界交付于他。然而,他的性格无法稳固那个宝座,所以我必须为他挑选一位能陪伴一生的导师与挚友。&34;
墨林捕捉到了话中深意,未加评论,沉默不语
伊伯勋凝视着墨林,目光深邃如星辰:“此刻,能终结你的唯有我,能成就你的同样是我。我深知你与宁远之间的情谊无需我多言,但我仍盼你能引导他走向王座。虽然我对王权毫无向往,但我不愿儿子重蹈我平庸的覆辙。只要应允我的请求,我不会为难你,你还将得到监察司,这世间最强大的秘密力量的支持!”
墨林闻之,依旧沉默不语。
伊伯勋继续劝诱:“你想,你已掌握世间无双的刀剑意境,更有那令万物恐惧的灭世大阵。南静箭楼唯你马首是瞻,北戎全境对你俯首称臣,太京与东陈州颤抖于你威势之下,中都府与桡唐国在你手中如孩童般玩弄。你已极为辉煌,只需助推一把,就能达成我所期望的结局,众望所归,何乐而不为?”
“何不让我自己去登基?”墨林终于冷声回应。
“玩笑适可而止,孩子,你的心态我了如指掌。若你醉心俗世权柄,怎会有今日成就与功业。宁远是你朋友,我相信你也会希望他有个美好的未来。只要你答应此事,我绝不会与你为敌,今日之事就此画上句号。穆家的两位皇位继承人,我会随手解决,一切都将重启!”
此话一出,穆青候兄妹噤若寒蝉,却不敢喘息半分!
诚然,面对这般恐怖的伊伯勋,他们根本没有发言或选择的权力。哪怕不倚仗监察司和魁门军,单凭温白书一人,足以取下穆青候的首级!
穆青候虽号称西梁第一勇士,但毕竟阅历尚浅。温白书,那位能与张太白并驾齐驱的江湖巨擘,对付他犹如捏死蝼蚁般轻而易举!
当然,伊伯勋的提议极具诱惑力。
墨林立在当地,静静沉思,许久才徐徐开口:“伊前辈,因你是宁远的父亲,我此刻向你表达一次敬意,仅此一次。你的提议对宁远确有益处,坦白说,我无意成为王者,也希望兄弟能找到他的归宿,只是这一切都应由他自己决定,而非我。”
“再者,不论如何,蚕洞的无辜百姓是你所杀,三万魁门军也是因你的策划而丧生,其余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而言之,许多血债必须以血偿还,这一点无法回避。因此我不能就此罢休,尽管我也畏惧死亡,但我要为这些冤魂争一口气,所以今日,我还是要与你一较高下。”
伊伯勋闻言,淡然一笑:“你说得对,那么在此之前,让我清理一下现场吧。”
话落,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温白书。
温白书微微点头,转瞬之间,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
墨林深知他的意图,然而当他欲阻止时,一切已成定局。穆青候的颈项上显露出一道深邃的血线,未及挣扎便已陨落在杀伐之中!
温白书手握一支滴血的魔法笔,鲜血尚且鲜红,落地即化作八瓣魔花。
墨林施展法术瞬移至穆念安面前,此时的穆念安已被恐惧所怔,哭泣如梨花带雨,却不敢发出半点悲鸣,压抑的悲愤达到顶点!
“李尊者,即便她是西梁穆家的皇室后裔,一介女子又怎能主宰皇权?请您看在我颜面的份上,饶她一命。否则,我唯有以生命对抗!尊者的错误已然累累,切勿再错下去!”
李伯勋闻言挥挥手,温白书随即消失,重现于他身后。
高耸的城墙之上,蓦然洒落一片雪白。成千上万的神秘羽翼人现身城楼,头戴仙鹤面具,手持铁铸的银色勾镰,宛如地狱的勾魂使者,严阵以待!
“你这是以死相胁?”墨林冷眼相对,手中桃花剑闪烁寒光!
李伯勋摇头微笑:“哪里哪里,既然你如此坚决,我放过她又有何妨?不过你说要与我一战,这才是应有的态度。不然你以为我此行目的何在?”
墨林并未松懈警惕:“那么,请问尊者,你究竟要与我一决高下的是何种挑战?”
李伯勋沉吟片刻:“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你在金墉城破解蜡人诅咒案和陵阳城的龙凤大劫案中展现的才华令人惊叹,坦白说,这方面老夫已无法与你相较。你在十九国之间的纵横捭阖,舌战群雄亦是精彩,只是那些已成过往,不再有趣。”
李伯勋忽然睁开眼睛:“我想,我们还是以棋对弈吧!”
“对弈?”墨林不解其意。
“没错,对弈,以天下局势为棋盘。你若落败一子,我便摧毁一座城池;我若败于你,你可救下一城生灵,如何?”
这番话从他人之口或许狂妄,但从李伯勋口中说出,墨林没有理由不信服!如今,他已无退路。
“尊者既已提出,那我便奉陪到底。只是希望尊者答应,若我最终胜出,你将退隐江湖,不再掀起风浪,我会辅佐你的儿子登上王座,如何?”
“你有谈判的资本,这个条件我接受!”李伯勋笑容满面。
墨林将泪流满面的穆念安交给宁远:“穆姑娘,麻烦你照料他。你哥哥的事,怪我无力,如今我肩负天下重任,必须随他们而去。”
说完,墨林毅然起身。
“我们,去哪儿对弈?”
李伯勋指向龙道:“就选在穆蓝微最爱的勤政殿吧,那张龙椅,我们也该去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