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收拾房间是对训练基地新兵唯一的欢迎仪式的话,那么接站就是海豚哨站的海豚们对新加入的海豚的唯一的欢迎仪式。
就像新兵加入真正的战场时一样,他们顶多给你一瓶不知过没过保质期的红酒,让你把自己灌醉,好在夜晚的轰炸中睡个好觉,意识不到自己正躺在地狱边缘。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得像个机器一样被赶进无数的鲜血与弹坑之中。这点对海豚来说也一样。
他们需要完成的任务大多数都具有很大的风险。敌人不是当地的警察、特种兵,就是残暴的佣兵团和阴险狡诈的地下党。
所以,他们永远不会希望新入伙的海豚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小丑,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虽然在这点上训练基地很少让人失望过。
他们必须表现得很正经,很像那么回事,以此警告新人:他们是认真的。
张豪也是认真的。
他期待在真正的战场上战斗,而不是去干杂活,收拾尾巴——不过他也知道这点在所难免。
任何一个组织和团体都不会让一个新人立刻站在他们身边,加入他们最核心的任务和行动。他需要被考核,需要被认可。
好在,一群人教会了他如何耐心等待,如何携手合作,如何侧耳聆听,以换取最珍贵的信任。
张豪走出站台,立刻便发现了那个写着他名字的接站牌。举着它的是一个小眼睛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张豪快步朝两人走去。
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制服,扎着领带,靠在一辆拥有加长货箱的黑色SUV车门前。
人群不自觉地远离了他们,因为他们身上自然地散发出的那股阴沉凝滞的气氛。
张豪不知道他们如此想引人注目的目的。他径直走到两个男人身前一步,停下,抬起头看着他们。
“张豪,是吗? ”戴墨镜的男人问。
“是。”张豪利落的回答。
“上车。”
无多闲话,三人依次坐进座位。
车辆在引擎声中启动,加速。小眼睛男人开车,戴墨镜的男人跟张豪坐在后排。他们脑袋中间有一个后视窗,能看到货箱里面有什么。
不过,张豪没好奇去看,只是静静坐着,他可不想给别人一个像什么都好奇的兔子似的初印象。
黑色SUV毫无顾忌地驶上车辆穿梭的绕城高速,时而等待,时而加速。越往市中心,建筑越高也越密集。
玻璃墙幕反射着头顶天空的状态:今天烈日当头,而云朵寥寥。
这样的环境张豪曾经很熟悉,但现在却很陌生。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读懂这里的人。
他看到了无数造型现代的无人驾驶汽车,也看到了不少模样怪异的智能机器。
在行驶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后,司机才终于从后视镜里瞥了张豪一眼,说:“我听过你的故事。”
啊,是啊,张豪无奈的想,随着和他接触过的两批学员毕业,现在估计救世者的每个据点每个人都听过他的故事了。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战技了得,但却花了很久才学会什么是团队的傻小子的没那么励志的故事。
“一个战技了得,但却花了很久才学会什么是团队的傻小子。”司机眨了眨他的小眼睛问:“是吗?”
张豪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回答:“不得不承认,总结得好像没错。”
张豪不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还是怎么,总之,车内突然陷入了沉寂,就好像刚才的一问一答是错觉一样。
可突然,从驾驶位上和他身边同时爆发出了接近歇斯底里的笑声,夹杂着惊讶、嘲笑、有趣等各种情绪,以至于车辆在高速行驶下的路线开始歪七扭八,险些酿成车祸。
意识到危险的两个大男人这才收住笑容。
墨镜男赶紧说:“停停,别笑了,可别打扰到后面的老人家。”
司机虽是收住了笑声,但身体仍抖个不停,车辆没有一点减速,反而更快了。
“别在意,小子,我们不是针对你,只不过这件事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墨镜男说,“我们也是听说的,就是在你之前来的新人。他说他和你一起训练过,没准你还能记得他。那家伙不老实,讲故事总爱添油加醋。不过有一点他一直强调,就是你很强,是真的吗?”
张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承认,也许会显得太高傲了,这可不是个好印象;不承认,有点说谎的嫌疑,而且万一日后他们意识到了他的实力,就会觉得今天他是在故意骗他们。
张豪犹豫着。
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小子。在你回答之前,你要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会成为队友,我们会并肩战斗,你认为我们会嫉妒一个强大的队友吗?来,回答这个问题,让我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张豪慢慢放松了下来,认为自己可能想多了。接着,认真的说:“我的击杀数与胜率都是第一,综合成绩超过第二名三十分。我很庆幸我在最后学会了如何与团队配合,如何信任队友。他说得没错,在那里,我很强。但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里,就不好说了。”
两个男人露出信任鼓舞的笑容。“自信点,别忘了训练你的是什么人。”小眼睛司机说:“这么看,你真的很强。不错,我们正需要这样一位战友。”
“欢迎加入,这算是最后一个正式的欢迎礼了。”墨镜男摘下眼镜,伸出了手,“不许笑。”
张豪忍住发出叹息的声音,握住了那只手。他终于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坐进车里也一直戴着墨镜的原因了——他的眼镜比小眼睛男人的眼睛还要小。
张豪用问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们刚才说后面的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啊!你往后看看不就知道了?”‘大眼睛’司机调皮的说。
张豪回头,趴在视窗的玻璃上往后瞧,赫然发现一尊棺木静静地卧在货箱中。他惊惧,要不是在车里,非得惊吓得蹦到几米开外。
不过光是意识到自己一直和一位死者在这么近的距离和封闭空间内待着,张豪仍是觉得自己的根根头发和身体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竖了起来。
看到张豪落魄的表情,两个男人大笑。 “欢迎加入,这里是安宁殡葬服务公司。”
是啊,真是谢谢了,张豪想。不过这安宁……真的安宁才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