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瞥了一眼,新年是什么?看林肖一脸伤心落寞,又不太好意思问出来。
林肖从围裙里抽出一条毛巾搭在门槛上坐下,看着跟一个看门神兽一样。最近来吃面的人不多,可能上火了,林肖漫无目的地瞎猜。
肖恩打扫干净厨房关掉最大的几盏灯,光线迅速削弱了。林肖打着哈欠,肖恩在她旁边坐下,相隔四十厘米。
两个人坐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身后暗了很多的灯光像是被林肖附体一般,懒懒散散地透出店门。
一列车队从店门口呼啸而过,刮起的冷风吹得林肖突然精神起来:“车队诶,叫什么啊?他们是怎么通过隔离去砂海跑单的呢?”
“这个车队也是帮派,叫军团。做生意嘛,要去局里办个通行证。”
“哇,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通行证不合法,算是潜规则来着。”
“肖恩。”
肖恩抱着双膝嗯了一声,他在数今天天上有几颗星星。
“你为什么要找人罩着你,签字你能解决,这些日子也没有人再找你麻烦吧。”
这个问题虽然问得不太像是问题,但它的潜在含义是在问为什么肖恩会收留她,为什么突然就毫无保留地相信林肖了。
话题突然变得严肃,肖恩想,这和这样氛围的夜晚不太搭。
“因为太寂寞了。”肖恩叹气,“就算在面馆也很寂寞,人很多的时候更寂寞了。”
“不信。”
肖恩年纪轻轻跟个老头一样:“好吧,其实是我觉得辛迪加可能会被放弃,治安局的管控力在下降,黑帮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他指了指刚才军团过去的方向:“他们是失业工人组织的,游走在各个帮派之间,不让黑帮抢夺异方晶到处搞破坏什么的。”
“听起来,他们想当英雄。”
“英雄?”肖恩想了想,“英雄也会吃不饱,他们经常去跑砂海的单,里面有个瘦瘦高高的大哥哥,他的父母死在矿井里了,集团拒绝赔偿说是因为违规操作才出事的,反过来要他赔钱。”
林肖不说话了,盯着肖恩,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
“后来他过不下去了,加入了军团,大叔们都说他太瘦弱,枪都拿不起来,但是他说什么都要加入。”肖恩语气轻飘飘的,“他家里没有存款,他想请律师,把父母应得的赔偿拿回来。”
“然后呢?他去哪了?”
肖恩沉默片刻:“他走之前我跟他说,我可以给他付钱让他别去,最后他还是走了。等两个月后军团回来,说是碰到了灰烬之潮,他去捡掉了的货,货捡回来了,但是他没上得来。”
“他这样应该没有赔偿吧。”
出乎意料,肖恩摇了摇头:“送货的客户是费沙城的人,那个老板看在他是为了货死在砂海,多给了三成费用。”
“要钱有什么用呢,他也没办法去给父母打官司吧。”林肖不太赞同,“丢了货会怎么样?”
“会影响军团的声誉,下次就不好找活,也没钱拿,顶多给点油钱。”
回答的人不是肖恩,是林肖见过的大叔,当时他在肖恩家门口和肖恩说话。今天见面,他坐在一辆机车上面,叼着的烟卷也点燃了。
大叔咬着烟嘴,半躺在车座上:“科兰那小子,说要靠自己的能力加入军团,那袋子货比较贵重,大家都做好了这单不挣的准备,只要不赔钱就行,结果他硬是扔回来了。”
烟头的火在夜风里忽明忽暗,他叹气道:“肖恩别怨我们,集团的官司赢不了的。”
肖恩不开口,但也说不出别的话。林肖听得连连点头:“那三成钱你们不会捐了吧?”
大叔一愣笑出声,结果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哈哈哈,你这小子有趣得紧。”
林肖哼了一声:“什么小子,我是小姑娘。”
大叔笑得更大声了,刚刚有些沉闷的夜色都爽朗起来。
“好好好,小姑娘,那三成钱都拿去给他和他父母安葬去了。不仅三成,那趟挣的钱都搭进去了。”
林肖不赞同:“墓地有这么贵吗?”
肖恩算算钱:“新城的墓呢,风景很好。”
“什么?!你也去过新城?我也想去。”
大叔吸完烟卷随手扔在地上,用脚捻灭烟头:“有机会总能去的,走了。”
说完他开着机车又突突地走了,真怪,林肖腹诽来的时候怎么没动静。
“你要是真想去新城,我去花钱买一个通行证。”
“花钱?要花多少钱?”
肖恩用手比了一个数字,林肖翻了个白眼:“这么贵,我才不当冤大头。”
她又问肖恩:“所以你是觉得辛迪加早晚会被丢掉,想早点找个人罩着?”
“也不能说早晚吧,只是一个猜测,我希望辛迪加永远荣耀,其实我更想找一个人搭伙开店呢。”
林肖不置可否,自己站起来飞快移走,把寂寞的肖恩留在店里:“我回去了,拜拜。”
跑这么快干什么,难道有怪兽会追上去咬她不成?肖恩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转头看到门槛上的围裙和毛巾,再看店里还没打扫的地面。
深吸口气也压不住自己暴躁的心,果然不该寄希望于林肖会老实打扫卫生,她只要不捣乱就算很好了。
林肖坐在书桌前,在已经记了很多东西的纸上写下新的信息。在其中一张标题名为涅槃集团的纸上写下矿井事故,打一个破折号记录目前所有跟它相关的人和事。
最后林肖犹豫一下,在涅槃集团四个字下面打个括号,写上周扒皮三个字。
林肖难得早睡,结果被连续的闷响吵醒,闷得头昏也就算了,偏偏响得像在拆楼。
她拖着拖鞋上了阁楼,声源是在东北方向,肉眼可见那里火光冲天。
跟有一个1吨重的铁锤在跳踢踏舞一样,持续了大概有七八分钟,怎么听都不像人能弄出的动静。肖恩这么一个需要早睡长高的人,都爬上阁楼观望情况了。
一架无人机从高空落下,停在火光上方六米的位置。火光消失了,好像被人扑灭,一阵密集的突突声从那边疾驰过来。
听声音都听得出来是军团的车队,他们四散开,熟练的在巷口里行进,转眼消失了。
紧接着,在夜空里出现了光点,光点迅速靠近。那是一架由远及近的直升飞机,碳灰色的喷漆显得低调又具有官方特有的威严。直升机巡航到无人机的位置,几捆滑降绳从机舱中扔下,真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有条不紊地降落到地面。
肖恩低呼一声,抓住林肖的手腕:“是fac!”
直升机放下小队后升空离开,整个过程迅速准确,有如天降神兵。
真是纪律严明,作风严谨,只看一眼都能收获安全感的可靠。
“fac?他们不是狂厄专家么,来这干嘛?”
肖恩激动过后有些不安:“说明我们这出现了狂厄,fac的狂厄监测是覆盖全城的。”
林肖从自己记忆中的资料里翻出了那个一直没用上的名称:“你是说死役吗?”
听到这个名字,肖恩僵了一瞬:“往好处想,可能只是污染物呢。”
想到那些书里的克系怪物,多看一眼都会san值狂掉,林肖罕见地赞同了肖恩的话。
两人短暂沉默后,不约而同选择了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