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镶跟着夏义,一路到了城东郊。此处十分僻静,从官道上下来,再走几里的小路之后。还要拨开草丛,才能看到这处地窖。
地窖口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一道窄门。只是门上挂着的那把铜锁,能看到这里有人是常来的。
在地窖门口,夏义从袖子里摸出钥匙,对着钥匙孔,捅了几下。一声脆响,铜锁打开。
毛镶推开门,门上、梁上,尘土洒落。
“咳咳”毛镶轻咳几声,掸去身上洒落的尘土,弯下半个腰,才能从门口进去地窖。走了几步,果然宽敞许多。
里头,摆着一摞接着一摞的麻袋。
毛镶用刀,割开其中一个。雪白晶莹的大米,从麻袋里流出。
用手接着,放在鼻前闻一闻,十分浓重的发霉的味道,一点也没有米的清香。一袋如此,袋袋如此。
“夏大人,这些米,你宁愿摆着发霉,也不愿意给百姓吃上了一粒。”
夏义苦笑,“毛大人,您就别挖苦下官了。这米有些确实是霉了,可丢进水里,煮开了,也不是不能吃。再说了,灾民们饿着肚子,哪还管这米是不是发霉呢。都说啊,受了灾的百姓,就算不得人了。”
再闻一闻,发霉的味道更加浓烈。
毛镶紧紧的皱眉,“这话,是谁教你的。”
“曹国公。”
夏义再把李景隆搬出来,“毛大人,下官想着,既然殿下免了下官的罪,那是不是该把曹国公的罪也给免了。”
毛镶冷笑,“怎么,害怕吴王找上曹国公,然后曹国公再把你翻供出来?夏大人,为臣子的成分,那就是奉旨而行事。朝廷如何处置曹国公,是你该说话的?”
“下官不敢,毛大人您恕罪。”
“哼!”毛镶哼了一声,向后头招呼,“城中告示贴了没,吴王可是说了,不光要贴告示,还要挨家挨户的走。告诉他们,朝廷发粮了。总有那些不认字的,到头来还得怪朝廷不给他们活路。”
宋忠往前走几步,冷冷的看着夏义,“大人,告示都贴了,也有秀才、举子帮着去各村。”
毛镶点点头,“既然如此,来人,搬出去!”
并不十分宽敞的地窖里,顿时人满为患。朱元璋一并带来河南的殿前军,一个接着一个,将麻袋往外头搬。
也有在官道旁架锅生火的,现熬一锅的稀粥。
毛镶同夏义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忙碌。这种体力活,毛镶向来不掺和。也只有在朱元璋面前时,毛镶才能象征性的做些重活。
几百个人,搬的很快,窖中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
这时候,宋忠再过来,“大人,开封府百姓,已经到了大半。皇爷与吴王,也到了牙城。吴王说了,一律按着家中人丁来发。家里有几口人,就带几份粮回去。”
毛镶点一点头,“成,回禀吴王,就说我知道了。”
出了地窖,再见天日时,周围果然许多的百姓。他们将地窖围住,因为有殿前军带刀枪把守。因此,也没有什么骚乱,全都是井然有序。
“大人,先从哪个村子开始。”
毛镶看了一眼名单,再把递给宋忠,“就按着这个顺序来。”
走到高处,毛镶环视四下,高声道,“这身衣裳都认得吧,若是有不认得的,我就再说一遍,这是锦衣卫的衣服。今儿,锦衣卫奉旨在开封府督查开封府知府夏义发放赈灾粮。”
“有贪没的、哄抢的,无论是谁,斩立决。锦衣卫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咱们碰一碰。”
说完,毛镶顺着土坡滑下来,用短刀割开一道口子,将手中大米,举的老高,“各位看好了,这大米,便是朝廷的赈灾粮。家家都有,人人皆可。”
一声锣响,夏义与开封府的衙役们,按着名单,挨家挨户的发放赈灾粮。
“真是大米!”
有百姓用衣服的下摆兜住,看着这些大米,喜不自胜,“俺们还以为,朝廷不管俺们河南了呢。要俺说,当今皇帝也是穷苦人过来的,咋能忘了俺们这些穷苦百姓。”
毛镶再坐在高处的石头上,头顶的树叶挡住太阳光。
渐渐的,毛镶脸色变得凝重,自言自语,“怪不得,曹国公要说,灾民算不得人呢。这些发霉的粮食,放在别处,根本没人会吃。可到了灾民手里,他们奉若珍宝。”
再看灾民,有树叶落入锅里一块儿煮。
灾民吃着了,也不吐掉,顺着米粥,一块儿喝下去。只一个时辰,就已经三个铁锅,见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