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脖子上戴着镣子,夏义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家原先的院子。他颇有些无奈,被身后的人几番推搡。
这几日,夏义并未受刑,全身上下,无一处伤痕。
只是,在无尽的恐惧之中,夏义几近崩溃。再重见天日后,夏义有些贪恋这难得的阳光还有没有腐肉血腥味道的空气。
“罪臣,参见吴王。”
面见朱允熥,夏义一路上想了许多。他想过东窗事发,却没想过是皇帝亲自带着锦衣卫来抓他。
朱允熥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夏义。良久,才再开口,“夏义。你这院子,可是气派的很呐。皇祖母坤宁宫的院子,都没你的院子大。”
“初到开封时,开国公与孤说这是端王府。乍一眼看下去,果然是开封府的做派。”
夏义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任凭朱允熥发落。
朱允熥指一指面前的小墩子,“坐吧,孤不是皇爷爷,给不了你那么大的压迫感。既然没有压迫感,那便不如好好的坐着,咱们好好的说几句。”
待夏义坐下,朱允熥摆一摆手,左右退下,只留下毛镶一人。
“孤问你,这些年以来,你所贪没的赈灾粮,都收到哪儿去了。从你府中搜出来的,皆不是朝廷的赈灾细粮。你光是吃,吃不了那么多。若是卖钱,也没人敢买。”
在赈灾粮的麻袋上,印着一个硕大的户部戳子。
夏义舔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躲闪,“臣只求殿下,网开一面。臣不要这官了,愿做个寻常百姓。”
果然,与朱允熥所想的一样,夏义这是开始谈条件了。
想要以交出自己贪没的赈灾粮,以换取免死。夏义十分清楚,在大明朝贪污,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朱允熥摇摇头,“即便应了你,毛镶也不能放过你。皇爷爷说了,天下事应尽在锦衣卫所掌握之中。而你贪没赈灾粮,让毛镶与整个锦衣卫,在皇爷爷面前,失了体面”
“换做是谁,都不会让你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夏义不说话了,他将脸撇向一旁,将后脑勺留给了朱允熥与毛镶。
他知道,朝廷缺粮。若他将所有贪没的赈灾粮拿出来,那是能解朝廷之急的。因此,夏义甚至于有些有恃无恐。
“你既然不想说,毛镶把他拖下去,凌迟示众。”
朱允熥失去了耐心,他冲毛镶摆摆手,扭过头去。
夏义突然慌乱起来,“殿下,臣可供出一人,与臣同罪。他家里,定是也藏着不少的朝廷钱粮。”
“谁。”
“曹国公。”
朱允熥忽然想笑,他静静的看着夏义,“说吧,赈灾粮藏在哪儿呢,孤免你一死,准你回宁夏老家,做你的富家翁去。”
夏义两眼放光,“殿下当真?”
再看朱允熥不说话,夏义动了动喉咙。
他不敢赌,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了。他若是不说,难免激怒朱允熥。
“在城东郊,有一处地窖。那是战时,元廷储备军粮的所在。臣这些年所贪没的,都在那个地方。”
朱允熥依然面无表情,等到夏义说完,他才开口,“毛镶,你去与皇爷爷请旨,这件事就免了夏义一死吧,你也不必再追究了。”
“臣知道了。”毛镶答道。
朱允熥笑了笑,“夏义,还有件事,也得你去做。”
在看夏义奇怪的表情,朱允熥摆摆手,“别怕,易事。你去城东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打开那处地窖。你与百姓们说,这是朝廷战时的粮。现拿来,与百姓们先用。”
“再把粮食,都分给百姓。凭家中人口去分,不得徇私。做完了这些,你便回宁夏老家去吧。”
夏义心中一喜,连忙拜下,“臣谢殿下不杀之恩。”
起身后,夏义愣了一下。“殿下,那曹国公他臣原本并未想贪没这次的赈灾粮,只是曹国公一再怂恿。臣心里头,犯了迷糊,一时失了智”
朱允熥心底生出恶心,可还是强忍着,“他的事,孤自会处理。你先去城郊,把赈灾粮发出去。”
待夏义走后,毛镶看着夏义的背影,小声的说道,“殿下,这个夏义,远不止于此。在您的面前,他亦敢如此,无法无天。臣斗胆了,您还是心软。若是皇爷,这个夏义怕是走不出这个院子。”
朱允熥捏了捏太阳穴,叹气道,“杀一个夏义简单,可河南百姓该如何。河南灾情一年有余,朝廷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端倪。朝廷不作为,如何与天下人交代。”
“你去吧,这事了了之后,让他蹦跶几天。再找个罪名,了结了他。在大明朝贪没钱粮,他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