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赵氏一次也没来过。
上一回,给赵宁儿送家中所用时,也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朝里头去看。皇宫果然气派,比自家的那个小院子,不知强上多少。
“高丽侯夫人,您先坐着。吴王他去皇爷那儿请安去了,少时便回。”
赵氏哆哆嗦嗦的点头,面前的茶,一口未用。被太监来来回回,换了四遍热茶。左右去看,见着赵宁儿时,赵氏心里头,才稍稍的安定下来。
“宁儿,这是家里的被褥,这是你穿的鞋子。还有还有娘在家里烙的韭菜饼子,这是新做的甜糕,都是你爱吃的”
两边太监、宫女捂嘴偷偷去笑。
赵宁儿看过来时,他们便强忍笑意。
“娘,宫里头啥都有,您带这些做什么。女儿在宫里,还能被冻着、饿着不成。”
赵氏有些不知所措,“娘这不是怕你在宫里,吃的用的都不习惯。再说了,你爹去了高丽,你又进了宫。娘在家里,没事去做。只得做些针线,烙烙饼子。”
宫女、太监们突然的跪下,合门被推开,朱允熥笑着进来。
在经过那几个宫女、太监时,朱允熥冷冷的看着他们,“宫里的规矩,若是不知道,就去问问王八荣。你们也不想想,这儿的势是谁给你们的。”
王八荣跟在后头,朱允熥说完,他再说话,“都拖下去,每人杖责三十。”
赵宁儿拦住王八荣,“殿下,他们几个,都是无心之举。不如这次饶了他们,下次再犯时,再打也不迟。”
王八荣赶紧把赵宁儿拉开,“奴婢的好姑娘哟,吴王殿下这是帮着您立威呢。再有啊,吴王是代太子管宫中事。那说出来的,可就是圣旨。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再劝吴王收回成命。”
拉开椅子,朱允熥笑着坐下,看一眼赵氏面前的杯子,不禁怒道,“高丽侯夫人在这儿坐了这么久,连一杯热茶也没有。”
话音刚落,王八荣捧来一杯新茶,“高丽侯夫人,您用茶。”
朱允熥将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扭头去问赵氏,“听宁儿说,自从高丽侯受封之后,你们府上,就多了许多的亲戚,个个都是要官要爵的。”
刚把杯子送到嘴边的赵氏,又慌忙的放下,“按着殿下您说的,我都给应了。只是殿下,您这是要给他们什么官职。”
早前,朝廷中就有了了将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家中非嫡或是旁系,送进军营中的先例。他们每日吃着国家空饷,却从不做正事。
再有,如今蓝玉已经是年逾半百。
朝中能打的将军,傅友德、冯胜、徐达、汤和等,都是年过花甲。徐达更是躺在床上,翻身都要有人伺候着。
大明朝的读书人不少,而武将,尤其是主帅之下的副将,却是很少。
就连主帅,都已经青黄不接。
李景隆的表现,让朱允熥不由得担心起第二代武将勋贵们,还能不能挑起大梁。
倘若,蓝玉不死。再恰逢靖难,已经年近古稀的蓝玉,还是不是正值壮年朱棣的对手。朱允熥自己,似乎也不确定。
军中都是混吃等死之人,那些真正有才学的,自然是进不去。
“他们要官,那便给他们。告诉他们,都收拾收拾,跟着一块儿去高丽吧。到了高丽,在高丽侯手底下,怎么也能弄个把总当当。”
朱允熥突然笑着,“倘若立了军功,高丽侯一高兴,再给个千总啥的。”
赵氏一愣,“殿下,这些人都让臣妾那当家的去管?”
“你自家亲戚,他不管谁管。要官不是,都送去高丽。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看看高丽侯,是如何用命,换来爵位的。”
“他们若是也有这个本事,孤自然不会吝啬。可他们若是没这个本事,还要想着如何投机取巧。那孤,自然不能轻饶。”
赵宁儿始终不说话,她帮着给朱允熥再把杯子倒满,“殿下,您喝茶。”
女儿不说话,赵氏也不敢吱声。
听着语气,朱允熥似乎有些不悦。因此,赵氏更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外头台阶,响起动静,赵氏慌忙站起来,紧张兮兮的盯着外头。人影渐近,马皇后推门进来,瞧见赵氏,不禁一愣。
“咋了这是,都坐着呀。”
赵氏也不敢坐,赵宁儿却去搀着马皇后过来坐着,“祖母,宁儿母亲从宫外,带了些韭菜饼子。这虽然不及宫里,倒也可吃。您待会啊,也尝一尝。”
马皇后牵着赵宁儿的手,转头去看朱允熥,“咋了这是,听说你在这儿发脾气呢。”
“没啥,就是高丽侯家里,多了不少的亲戚。这些亲戚,都是来要官索爵的。这不,高丽侯夫人拿不准主意,让孙儿给瞧瞧。”
对祖母,朱允熥向来没有隐瞒。
马皇后笑道,“高丽侯夫人都拿不准主意,你能拿了?给皇祖母说说瞧,你给拿了什么主意。”
“孙儿让他们,都去高丽。到高丽侯麾下,带兵打仗去。立了军功,那自然是有封赏。大明朝的官,要么是考上的,要么是用命换来的。若是只凭着几句话,就给了一官半爵。那朝廷法度何在,还凉了将士学子的心。”
这话,多少有些别的意思。
将家里旁系亲戚,弄进朝中或是军中,并不少见。朱允熥便想着,趁此机会,把这些人全都送去高丽。
马皇后听着一知半解,却还是问道,“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你去做,有人不允,皇祖母给你做主。只一条,必须得你皇爷爷或是你爹准了,你才可去。”
朱允熥一喜,“皇祖母,孙儿想着,把兀良哈收过来,让蒙古人去打蒙古人。再让平日里在军中吃空饷的这些人,全都拉上去。不让他们打蒙古、女真,镇压高丽还是绰绰有余的。”
“总之,大明朝就是不能养闲人。不管他是谁,想当官封爵,考不上那就用军功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