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边请。”
礼部侍郎张添,带着李成桂的派来的使者,往永安宫方向过去。从使者到京城,直至今天觐见,前前后后,一共有了近十天。
这十天,使者度日如年。
高丽(朝鲜),蓝玉大军突然的停而不发。在高丽(朝鲜)的所有明军,都停在了开京以北约摸五十里处。距离开京最近的,也足足近四十里。
李成桂心急如焚,几次去找朱棣,后者却说蓝玉才是主帅。
找到蓝玉时,又给推到了大明朝廷。蓝玉只说出一句话,“没兵部的旨意,不敢冒进。你若是能求来旨意,十日便可踏平高丽。”
走上御阶时,高丽(朝鲜)使者,突然的感受到一阵压抑。
在感慨大明国力强盛的同时,又不得不思考着,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使者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没有与大明谈条件的资格。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来旨意,让蓝玉进军。
“大人,咱们走慢些。”
张添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去听使者说的什么。
“敢问大人,大明皇帝陛下,今日心情如何。下官到京城数日,迟迟不得召见。今日,可算是能进宫。就又怕下官今日觐见,说错了话,惹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怒。”
张添摇一摇头,“召见你的,不是陛下。”
使者一愣,皱眉问道,“那可是太子殿下?”
张添再摇一摇头,“也不是太子,本官是得了吴王之命,传你觐见的。到了永安宫,你好自为之吧。”
虽然张添也觉得奇怪,但旨意明着就是这么写的。
前十多年时,朱元璋也是这样的旨意,把朝中更多的事情,都扔给了朱标。而十多年后,同样的旨意,这次换成了朱允熥。
“当初那帮早早站队的,恐怕都在弹冠相庆了。”
站在永安宫门口时,张添抬头看一眼里头的光景,微微叹气,“您请进吧,吴王不比太子,他更似陛下。你说话时,注意着些分寸。”
进屋时,使者战战兢兢。几步的路程,也都是摸着柱子过来。
“臣参见吴王殿下,”
朱允熥恰好抬头,与使者目光撞在一起,不由笑道,“来了,那儿有个墩子,自个儿抽过来坐吧。若是坐不惯,那儿还有一张梨花椅。”
“坐的惯,坐的惯。”高丽(朝鲜)使臣,迅速的把墩子抽过来,放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如此小心谨慎,倒把朱允熥给惹笑了,“一路上,来的可还顺畅?孤听说,李成桂在高丽,过得可不是那么太平。大军压在全州,全然不出。”
使者脸色一变,听着朱允熥的意思,多少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
不可否认的是,李成桂一直想着,让明军打进开京城。而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蓝玉突然的按兵不动,打乱了李成桂全部的计划。高丽(朝鲜)得到了很好的喘息,他们打不过蓝玉,便将矛头,对准了李成桂。
几次交锋下来,李成桂丝毫占不到便宜。而且,最为主要的,李成桂后勤补给,远远不及高丽王朝。
“孤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一问,李成桂打算何时进军。如今高丽,与蒙古、女真,沆瀣一气,侵扰大明。而大明,与蒙古,又是世仇。高丽选错了路,李成桂总不能也跟着选错吧。”
朱允熥笑了笑,“李成桂口口声声说,要和大明站在一条船上。可大明上了船,这桨总不能也让大明来摇吧。”
几句话,说的使者心惊肉跳。
看似平平无常的几句话,却是绵里藏针。稍不留神,说错了话,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使者擦了擦额头上汗,要说出的话,卡在嗓子眼。他不敢说,生怕惹怒了朱允熥。却又不得不说,这关系到李成桂的生死存亡。
原本,在驿馆时,想出的应对说辞,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顶用。
“嗯?”朱允熥又笑着反问道,“怎么,没想好?既然没想好怎么说,就回去驿馆,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过来说。没事,孤有的是时间。”
说完,朱允熥拂一拂袖,“来人,送客了。”
话音刚落,使者就跪在地上,说话带着哭腔,“吴王殿下!我家大人,始终追随大明,不敢有异心,请殿下明察!”
朱允熥咬住牙,怒道,“不敢有异心?孤看,他李成桂,全是异心!他的手段,就别在大明面前显摆了。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可高丽不傻,大明也不蠢。”
“反倒是李成桂,自以为聪明,觉着自己能瞒天过海了。实际上,就他心里那些小九九,还想瞒住皇爷爷。”
语毕,又突然的加重,“一个小小的高丽,即便再加上李成桂,大明还不放在眼里。蒙古铁骑如何,高丽弓兵又如何。皇爷爷英明神武,岂能怕了你们这些小喽喽!”
“迟迟不动,李成桂这是欺我大明无人?还是说,就没把皇爷爷放在眼里呢。”
使者趴在地上,头碰在地砖,全身发抖,“殿下恕罪,我家大人,绝不敢欺骗大明,更不敢于大明皇帝陛下不敬。我家大人迟迟不进军,是因为”
“因为什么!”朱允熥又跟了一句。
使者全身都软了,“因为,我家大人在等皇帝陛下的旨意!没有旨意,我家大人,也不敢擅自动兵。”
朱允熥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轻启眼皮,冷漠的觑了一眼对方。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不由得让使者,生出一丝臣服之心来。
“当真?”
“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的欺瞒殿下。我家主人说了,打或不打,全凭大明一道旨意。我家主人,旨到即行,”
良久,朱允熥才把整个屁股,都放到凳子上,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人,赐座,看茶。”
一杯茶放在眼前,使者却不敢动。双手抖动,杯盖不停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停的偷看朱允熥,见朱允熥也在笑着看他。
“旨意到了,李成桂就打了?”
使者放下茶杯,又跪下,“我家大人,他始终是大明的臣子。既然是臣,那就没有不奉旨的道理。请殿下放心,旨到即行。”
朱允熥笑了,他知道,这一场博弈,他是胜利者。
该得到的,他已经从李成桂的使者这里得到了。这里的对话,会一字不落的,传到李成桂的耳朵里。至于李成桂是怎么想的,朱允熥并不在意。
他知道,李成桂除了完全的臣服大明,别无他选。
“成,孤信你一次。你等着,孤去皇爷爷那儿,给你讨一道旨意。但你要记得,若是旨意到了,李成桂还是不动。那就与蓝玉说的一样,只需十天,大明便可荡平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