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声音很小,就连朱允熥,也得闷住气仔细去听,才能听得清楚。
“三爷,永昌侯从漠北来了信。燕王殿下,在西峰,打了一个漂亮仗。数倍之敌,完全不惧。原本已经有了败退之势,却被燕王,硬生生的给打了回来。”
“这是好事呀。怎么到了你这儿,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似的。”
朱允熥由衷的感慨一句,“四叔真威风!这次出征之前,父亲就说,有四叔在,漠北打不了败仗。现在一看,果然不假。这仗,在四叔手上,还真给盘活了。”
不由得,朱允熥迫不及待的要看具体的战报,“有战报吗,孤看看。”
常升拿出写给兵部的战报,“三爷,您看。还有一份,是永昌侯写的家书,被毛镶给截去了。不过,也没啥子。里头,就写了让三爷您也过目一下,旁的啥也没有。”
看完战报,朱允熥也不由得拍手叫绝,“打的好!就该让鞑子,也瞧瞧咱们大明儿郎的威风!”
把战报收好,朱允熥说道,“成,就这么着。毛镶那儿,孤去说。这份战报,孤也拿去送给皇爷爷。你去和父亲请安,也说说这事儿吧。记得,多夸燕王。如何打的漂亮,编也给编出来。”
“臣记得了!”
蹑手蹑脚的,朱允熥回了永安宫,透过细细的门缝,偷偷往里面去看。
大狗正从外头回来,看着朱允熥,“殿下,皇爷就在里头呢,您进去呀。皇爷说了,吴王您来了,就直接进去,不必报。”
朱允熥推开门时,朱元璋正在喝粥,就着咸菜。一筷子一筷子的,送进嘴里。
这样的早餐,自打他当了皇帝,就几乎没怎么变过。各式各样的糕点,也比不上这一碗热乎的小米粥儿就咸菜。吃的习惯了,就也吃不惯旁的东西了。
听见动静,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回头,吃着自个儿的早饭,“干啥呢,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半天不进来。咱就等着,看你啥时候能进来和咱请安。”
朱允熥吐一吐舌头,“皇爷爷,您知道孙儿在外面?”
“哼,大明朝什么动静,咱不知道。你干啥呢,半天不进来。”朱元璋一边说话,一边把桌上的另一碗粥推过去,“吃了它,再去上课。”
朱允熥端正的坐在朱元璋对面,笑嘻嘻的。
“有啥好事,笑成这样。”
朱允熥把战报拿出来,打开后平放在朱元璋面前,“皇爷爷,大喜事。刚刚来的信儿,四叔他打了一个大胜仗。兀良哈可是精锐,却被四叔打了个大败。”
朱元璋看了一眼,嘴角轻轻的勾起,“你四叔也是精随。”
把战报推到一边,“这是哪儿来的,兵部送来的还是大都督府送来的,怎么给送到你那儿去了。”
朱允熥如实去说,“这是常升送来的,四叔打了胜仗。常升也是高兴,是要送去父亲那儿的。孙儿在园子里看见,给拦了下来。孙儿想着,这样的好事,得先让皇爷爷您知道。”
“臭小子。”朱元璋笑了,“咱再看看,怎么个意思。”
“咱大明和兀良哈,也是老冤家了。几次咱们往北打,都是因为兀良哈。当年啊,常十万也就是你外公。一路越过北平,正要一举平了女真。”
“可就是这个兀良哈,挡在前头。前有兀良哈,后有王保保。你外公他,进不得,只得退回来。要不然,当年就该平了女真。北边,也不至于,这么不太平。”
说完,朱元璋嗦一下筷子上的粥汁,再夹一块咸菜,送进嘴里,“你咋不说话了。”
朱允熥斜着脑袋,“孙儿在听您说呀,孙儿就爱听皇爷爷您说以前的事。父亲总说,皇爷爷您创业之艰难。可孙儿却从未感受过。”
“只能多听您和皇祖母说,孙儿才能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朱元璋哼了一声,“哪有这些弯弯绕。你们要是真体谅咱,就把这江山坐好了。咱费劲吧啦的,把江山打下来,不是让你们再去体验一遍的。有这功夫,多学学,怎么治国,怎么让百姓不愁吃不愁穿,这比啥都强。”
“跟咱出去走走,这地方,闷得慌。”
跟在朱元璋身后,朱允熥半话。
“咋,哑巴了。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治国治天下,要多用眼睛看,少用耳朵听。自己还没咋明白呢,光听别人的,那哪成。除了你自个儿,谁都能害你。”
“有个狗屁的忠臣,名利给足了,你看他们还忠不忠。谁都是一个理,变不了!”
说话时,语气很重,听的朱允熥也心情沉闷。朱元璋说的不错,说如同针一样,往朱允熥心里头扎。
两边的宫人们,也心中害怕,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咱说话是重了些,可你也要弄清楚,谁是真的对你好,谁又是虚的。有人贴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了啥。不图名,不图利的,咱反正是不信。”
朱允熥正想着时,脑袋突然被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咱说话呢,你听着没。”
朱允熥捂住脑袋,疼的龇牙咧嘴,“孙儿听见啦。”
“听见就好,那咱再问你,这回你四叔打这个漂亮仗。咱应该怎么赏他,他虽然是咱儿子,却也是咱的臣子。打了胜仗,就该赏。你说,是不。”
直到这个时候,朱允熥才算是明白,朱元璋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
“皇爷爷,您的意思是,让孙儿赏四叔?”
朱元璋怒了,照着脑袋瓜又是一下,“咱说了那么多,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打了胜仗就该赏,但赏什么,你和你爹说了算,咱不掺和了。”
接着,又是和风细雨,“咱老了,这大明朝,迟早是你爹和你的。你俩坐的好了,咱也就能安心闭眼了。”
“你爹不怕,但你,对你那些叔叔们,必须得恩威都给给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