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宫后,朱允熥闲的发慌。
每日除了坐在东雅阁里,对着荷花池里的枯叶子发呆。就是独自坐在榻子上,一人看书练字。
这一日,朱允熥收好墨盘,手边的茶,也没了热气。
“来人,把这茶换了。”
太监领命出去添水换茶,就再进来一个太监,“殿下,刑部尚书宋大人、大理寺卿陈大人到了,就在外头候着呢。”
“赶紧请进来,孤说了,这两位来,可不必报,直接带进来。”
朱允熥连忙收拾好书桌,再轻端来两个布墩子。墩子放在自己的书桌前,再取来一个小木凳,给自己坐。
两人进来,朱允熥笑着招呼,“两位先生请坐,在这儿没那么多礼节。”
又吩咐道,“天气冷了,去给两位先生,各取一个暖炉来。皇爷爷说了,东暖阁平日里,见不到一个读书人。如今来了俩,孤可要好生款待。”
宋天彰、陈囯(guo)两人受宠若惊,“臣等惶恐。”
几人坐定,茶也上好。
面前这杯茶,朱允熥不先动,宋天彰、陈囯两人,也不敢动。坐在布墩子上,十分的不自在。
朱允熥笑道,“两位先生不必拘束,这儿不是奉天殿,也不是永安宫,这儿只是东雅阁。过了今日,孤也要搬去永安宫,东雅阁也不是孤的了。”
“今日请两位先生过来,孤只是代父亲问一问,郭桓的案子,两位如何去审。”
宋天彰低着头,陈囯试着去问,“敢问,殿下您是什么意思。”
朱允熥轻轻一笑,“两位先生,一个是刑部尚书,一个是大理寺卿。这审案子,您二位可比我,要熟稔的多。”
“怎么审,那自然是按着大明律来审,依着皇爷爷的旨意来审。”
这么一说,宋天彰抬起头,“殿下,若是按大明律来审,郭桓便死不了。如果,殿下执意不饶郭桓,那张德保、张宣家人,也不该饶。”
朱允熥边听边点头,“嗯,言之有理,陈大人,你觉得呢。”
陈囯眼珠子转了转,再去想朝会时,朱元璋的话,“殿下,臣觉得,郭桓该死。无论刑部如何审,大理寺这儿,都饶不得他。”
听完,朱允熥依旧是笑着点头,“不错,陈大人说的也不错。”
接着,朱允熥起身给宋天彰、陈囯两人倒水,“孤这儿,倒是有几句话,给请两位老师先生指教一二。”
“不敢,殿下您说。”
“孤初到福建时,满眼都是福建的民苦。沿路耕田,都有人种。可再看时,那些牛、驴,可比人还胖。福建的佃户、农户,宁愿自己饿着,都得让牲口吃好了。”
朱允熥咬住牙,“这是啥,孤说句不该说的,这是盛世吗。这就是两位先生,以为的盛世吗。”
“遗恨不能雪清,天道不能长青,这就是朝廷之责,诸位的失职。百姓,可都指着户部的脊梁骨骂呢。你们听不到,可不能当它没有啊。”
一双眼睛,盯的宋天彰心里发麻,“只是,殿下,两人一案,审问的结果却不一样,朝廷有失公允啊。”
朱允熥抿着嘴,等宋完,“郭木生,搜刮民财,欺压百姓。其家产,多达百万。而郭桓,就是靠着家中钱财,乡试、省试、会试,四处打点。”
“且不说,朝廷里都多少人受了这份打点。你说吧,郭桓打点的钱,不都是出自百姓嘛。用着百姓的钱,还要欺民。郭桓,为何不杀。”
“可张德保、张宣”
“张德保、张宣又和蔡国公何干,蔡国公可没用到张宣的一两银子。”朱允熥顿了顿。
“刑部先去审,若是觉得不妥,再写个折子,送去永安宫。倘若真有那个时候,孤和郭桓一块儿坐在下头,听你的审问。”
宋天彰赶紧站起来,“臣不敢,只是”
朱允熥怒了,“宋天彰,韩国公和你说的话,你真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
宋天彰脸色大变,短暂之后,只得再低头,“臣知道了,刑部上上下下,全都依旨意而行。”
“你觉得不妥,自然是能上折子的。批或不批,又全在皇爷爷和奉天殿。只是,上折子之前,你得想想。你是为了天下百姓上的这道折子,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上的折子。”
“审好了,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审不好,你就是走张鹤的老路了。”
来此之前,朱元璋就不止一次的和朱允熥说过。
这个刑部的宋天彰,是一个硬骨头,只认死理。这样的人,留着自然有用,只是用的不会那么顺手。
既然不顺手,就要打磨打磨。
否则,这样的人多了,不舒服的,就会是皇帝了。
坐在屏风后头的朱元璋,越听越高兴,“这小子,可真敢说啊。说一千道一万,把宋天彰和李善长那勾当搬出来,他就无话可说了。”
朴无用接着话往下说,“吴王聪慧,不是别的皇孙能比的。”
朱元璋一下子冷了脸,“掌嘴!咱的几个儿孙,个个都聪慧着呢。你个没卵子的,哪知道儿孙之乐。”
透过屏风的缝隙,朱元璋面色凝重,“告诉毛镶,派个人盯着刑部办案。这些人,一张嘴能说会道。用的不顺手,那就直接换了他。”
“大明朝,少几个人,反而能更好。”
从后门出去,朱元璋被着手,走的悠闲,正遇着朱标带人过来。
“父皇。”
朱元璋点点头,“干啥去,风风火火的。”
“儿臣还在想着郭桓的案子呢。”
朱元璋顺手一指,“甭想了,你儿子都替你安排妥当了。你啊,就坐在奉天殿里,等着刑部和大理寺给你的折子吧。”
“你啥都好,就是心软。这一点,你儿子比你硬气多了。对他们,不能好脸子,搞得咱们好欺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