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会开到中途,多米尼克突然声称,自己送给辛西娅的第二份生日礼物刚刚抵达皇宫正门,想带着后者一起去看。
辛西娅从兄长的心声中得知他在撒谎,但在青年的请求下——或者说,是在好奇心的指使下——还是跟着他一起离席了。
两人从小路离开花园,多米尼克四下看看,确保了没人偷偷跟着他们后,拉着辛西娅在转角处停下了脚步。
青年于虚空中书写咒语,动作飞快,没一会儿,在两人面前,一个传送门缓缓浮现,闪耀着银屑一般的碎光,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是个高级法术。
辛西娅默默看着,多米尼克很少在她面前使用魔法,上一次还是三个月前,她恰巧路过时不小心看到了对方的施法现场,那是一个相当惨烈的画面,很有冲击性,也是辛西娅第一次意识到,一向在各方面都游刃有余的哥哥,原来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看来他自那天之后长进了许多。
“……你要带我去哪?”辛西娅指向传送门,“这可不是去正门的路。”
“去取生日礼物啊。”多米尼克还是那副敷衍的说辞。
据辛西娅这几天观察到的来说,当多米尼克撒谎的时候,她一般都可以从青年的心声中直接听到正确答案,或者至少也会有些模糊的思绪一闪而过,而当他的胸膛中一片寂静时——就比如现在——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的有礼物?
辛西娅任由多米尼克拉着她穿过传送门,这扇由魔力幻化而成的门扉像层水膜一般接纳了她,冰冰凉凉的质感划过皮肤,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从传送门的另一侧走出后,辛西娅发现,她正置身于宫殿主宅的走廊中,面前赫然就是自己套间的房门。
青年一点也不见外,直接推门而入,等已经站在辛西娅的客厅中了,才想起来去问屋主人的允许,“可以进吗?”
少女略微有些不满,语气生硬道,“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再退出去吗?”
“不会。”
“那请进吧……”
辛西娅眼看着多米尼克从客厅进到卧室,又从卧室进到衣帽间,行动迅速,目的地明确,像回自己房间一般熟络,等她追上去的时候,青年已经在翻她的首饰盒了。
可兄长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无礼……
多米尼克动作一顿,“嘶……干什么突然掐我?”
少女默默松开扯着继兄脸颊的手,她用足了力气确定那张脸是真的,而不是什么幻术的效果。
青年也不恼,自顾自地从镶有钻石与母贝的首饰盒中取出一条项链,其上的红宝石颜色深邃而浓郁,且切割工艺精湛,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如星尘般闪耀,映照在多米尼克手心,像是捉住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这是在几天前的宴会上,由皇后送给辛西娅,并亲手为她戴上的生日礼物。
“哥哥,你莫非是要从我自己的首饰盒里,挑东西送给我吗?”
青年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要送你的东西,可比这些珠宝首饰重要上百倍……”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蛇??!
在青年的手掌中,一条嫩绿色的小蛇安静地躺着,它的身体只有小指那么粗,尾巴无力地垂落下来,眼睛也紧闭着,没有一丝生气……
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将辛西娅吓得灵魂出窍。
“我要送你的,是对他人的戒备之心。”在少女陷入僵直状态的功夫里,多米尼克不紧不慢地说道,“「公主殿下的好友」,这个头衔带来的好处太丰厚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人带着恶意或者利用的心思接近你……”
他的声音停顿片刻,没说出口的话从心声中透露出来:
【厄运的诅咒笼罩在你头顶,无论走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平静的日子马上就会被接踵而至的麻烦所打破,那条该死的荆棘就像一块磁铁,而不幸和灾难则如铁屑般紧紧吸附而上……】
【你逃不掉的,但至少我可以教你如何应对。】
青年深深叹了口气,“辛西娅,你必须……”
“啊啊啊啊啊啊——!”
从恐惧中刚缓过来的辛西娅什么都没听进去,转身就逃,但多米尼克像是早有准备,动作比她更快,先一步挡在了衣帽间唯一的门前,并反手将其关紧了。
少女浓长的金色睫毛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我不要,我不想要蛇,你自己留着吧。”她连连摆手道,边说边后退。
多米尼克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场教育行动大获成功。
此刻,辛西娅对兄长的戒备之心的确到达了顶峰,并且还在不断突破极限。
“这蛇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而且也不是给你的。”青年步步逼近,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柔,可说出口的话却压迫感十足,“但是,如果你再叫,我就把它放在你头上……明白了么?”
被逼到墙角的辛西娅捂住嘴连连点头,只露出一双炯炯发亮的绿眼睛死死地盯着兄长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多米尼克见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又好笑又疑惑,拿着蛇的手试探性地向女孩靠近了些,后者本就紧绷着的纤弱躯体剧烈地颤抖了一瞬,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脸上的血色立刻褪得干干净净了。
看着可真可怜。
多米尼克欣赏了一会儿,差点笑出声,“怎么会被一只昏过去的蛇吓成这样?你也不胆小啊。”
“小时候在池塘边被毒蛇咬过,病了很久……”
还差点死掉了……
辛西娅想起那件事就头疼,“哥哥,你不记得了吗?还是你帮我把那条蛇扔开的。”
“哦,对,我忘了。”
青年左手拿着蛇,右手拿着项链,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给看上去马上要昏厥的妹妹留出令人心安的距离。
少女刚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就听对方暗暗想到——
【行吧,下次不用蛇了。】
辛西娅瞳孔地震。
还有下次??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小蛇,眼都不敢眨,生怕这个小小的生物突然醒来,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口,连多米尼克正在念咒语都没注意到。
语毕,一道银色光芒从小蛇的头部亮起,一路向尾部蔓延,所过之处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眨眼间,蛇变成了项链,还是和辛西娅那条完全一致的红宝石项链。
“是幻术?”辛西娅仍然很怕,不敢凑近来看。
“嗯。”
多米尼克将蛇变成的项链小心地放回了首饰盒中,又把真正的项链递还给原主,后者迷茫地接下,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青年一把拉过,推进了衣柜里……
“诶?等等??”
……
主宅,辛西娅套房的衣帽间中,一座衣柜紧闭着的柜门内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辛西娅,可以抬一下脚吗?”
“抱歉,哥哥,我以为是衣服。”
“衣服可不会在被高跟鞋踩到的时候疼得直吸气。”
“好挤啊……我们为什么不躲在左边的柜子里呢?那个要宽敞得多。”
“那个衣柜里顶部有隔板,空间比这个矮,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区别,但对我来说,要一直低着头,很累。”
辛西娅一愣,“你怎么知道另一个衣柜有隔板的?哥哥以前进过我的衣帽间吗?”
“…………”
多米尼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好可疑的一段沉默……
辛西娅想要扯下青年的手,可才刚刚抓住多米尼克的手腕,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于是,她只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透过衣柜的门缝,少女看到,衣帽间的门把手被扭动,门无声地敞开,外面却什么都没有。
嗒、嗒、嗒……
唯有那脚步声还回荡在安静的房间中,每一声都在向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