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已无亲生父母,已经够可怜了。”未顾脸色铁青,“你竟然要将她赶走?那老头儿果然是山野村夫,将你养得如此野蛮!”
“不许说我师父!”未晞皱眉,星眸闪烁间凌厉起来。
未顾意识到自己失言,那毕竟是养大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可长辈的尊严远远盖过了他的羞愧,他狰狞着面孔想让未晞臣服。
未晞哑然失笑。她就不该试探自己在未顾心中的分量。上一世还没看清吗?
既然如此,未顾,那我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嚣张跋扈间,一身着华贵青衣的女子自外面跑来,头上步摇晃动,肌肤细腻光滑。整个人如灵动的蝴蝶般。
反观穿着粗布麻衣的未晞,在衬托下像个乞丐。
“爹爹!”
那女子的一声便让未顾熄了怒火。
回头宠溺道:“莺儿,慢些!”
这就是未家养女,未莺。
“爹爹,别为难妹妹了,我嫁!”未莺小跑到未伯面前,扯着他的袖子,眼眶通红,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莺儿不想要爹爹为难,不想要未府失信,更不想连累刚回家的妹妹。”
她声音软软糯糯,像小孩撒娇。
未顾心疼,一边轻声哄着,一边给她擦眼泪:“还是莺儿懂事,你放心,爹爹不会让莺儿受这苦的。你妹妹愿意去的。”
未晞皱眉,她何时说了?
见那未莺愣了愣,抬眸看向自己,那眼神似乎有些惊讶:“你愿意?”
“那富源家穷得连个不缺口的碗都没有,你愿意去吃苦?”
未晞眉头皱得更深了,凝视未莺。奇怪,听闻她愿意,未莺应该开心才对,怎么反而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心中一沉。
未莺,难道你也重生了吗?
她正思索,忽地对上未顾警告的眼神。
呵,不舍得让养女伤心啊。
未晞没正面回答:“反正我自幼长在山里,什么粗活累活都做过,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说话时盯着未莺的表情。只见她不自觉地咬起帕子,垂眸思索着什么。
未顾眉头舒展:“我知莺儿心善,不想连累你妹妹,可托你的福,这已经是你妹妹能寻到的最好的亲事了。她谢你还来不及呢!”
哈……未晞星眸微眯,这还真是天大的恩情呢。她可真是……感激不尽!
“莺儿!”突然,一声娇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紧接着一身着华衣的妇人快步走进来,“你这是犯什么傻?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怎受得了那般苦日子啊!”她说着就哭起来。未顾又忙给她擦眼泪。
未晞坐着看着他们三个,不由得冷笑。还真是温馨的一家人啊。
这妇人名文惜,原是她生母安浅的好姐妹,如今成了未伯的正头娘子。
据说是因为安浅生病时,她整日照顾着,安浅病逝后她又衣不解带地照顾起伤心欲绝的未顾来,照顾着照顾着,就进了未家的大门。
不过……未晞看向此时似乎在发呆的未莺。她怎会忽然选择富源?
记忆中,明日圣上会为凯旋的上将军景衍举办游园会。这场游园会遍请大荣国贵女,摆明了是为景衍选妻。
游园会出现刺客,未莺为景衍挡箭,事后嫁给景衍,得诰命,享尊贵,风光无限。
不过一年后,未晞在死的那日听到了景衍叛国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未莺会被赐死……
正想着,未晞注意到未莺似下了什么决心般,目光坚定下来:“爹爹,莺儿想好了,莺儿就要嫁给富源!”未莺双腿一弯,“我知道爹爹疼我,可富源有才学,即将参加春闱,未必就一辈子穷困潦倒。”
未晞探头看,只见未莺的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呢就被未顾扶起来了。
文惜哭得更厉害了,哭着哭着忽然掉头跪着蹭到未晞面前:“求求你,求求你嫁了吧,原本这就是你的婚约,不该让莺儿受啊!”
“我给你磕头还不行吗?”说着文惜头就低下去。但她低了一半就停住了。
这死丫头,还不扶我?
真让我磕不成?
我可是长辈!
未晞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拿着碎片的右手累了,还换了左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文惜。
她眼睛张得大大的。
似乎在说:磕啊!你怎么不磕?我等着呢。
“放肆!”未顾忙把文惜扶起来,怒斥未晞:“你也不怕折寿!竟敢受长辈的礼!”
文惜倒在未顾怀里抽泣:“我的莺儿,我的莺儿啊!”
未晞被吵得头疼,不知道的还以为未莺是他们两个亲生的呢,一个比一个心疼她。
“我已经提了条件,只要你们答应我,我就嫁。否则不管你们是下药,绑架,还是耍其他花招,得到的都会只有一具尸体。”
“我下山前托我师父给我外祖家写了信,他们知道我回来的消息。若是我死了,敬文伯爵府的钱财供应就断了。”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整个厅堂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每个人看向她的表情都很值得推敲,总归都很难看。
她外祖家经商,是大荣国数一数二的大商户。未顾自视清廉,实则暗中不少依靠她外祖家钱财打点。
前世她回到未家后,外祖父外祖母多次找自己,未家不仅暗中挡下消息,骗他们说自己怨恨他们不找自己,不愿见他们。
还骗她说,外祖一家嫌弃她是个野丫头,让她离安家远点。
然后私吞了外祖家给自己准备的钱财和田产!
后来,外祖家失火,是她第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
那时他们已是尸体。
也是那时未晞发现外祖母写的书信,才拼凑出真相。
信,她自是还没来得及寄出。可她知道未顾舍不得这富贵。
未莺可怜巴巴仰头:“妹妹,你在说什么啊?”
一只手猛地掐上未莺的脖子,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可没人敢动。
因为碎片抵在了未莺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