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随着一声闷响,一姑娘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头部狠狠地撞上方凳。她捂着头,但表情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一脸茫然。
奇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被她夫君富源活活打死了。
“未晞,你身为未家嫡女,享受尊荣,就要为未家牺牲!富家公子富源虽然家境贫寒了点,但是他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定会好生对你的。”
说话的人红袍加身,一捋黝黑的短须颤抖,怒目圆睁,正用手指着她。
未晞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敬文伯爵未顾,她的亲生父亲。
这一刻,怒气瞬间直冲天灵盖!有关一年前的记忆也如波涛般融入脑海……
现在这个场景,是她回到未家第二天。
昨日,她正在房顶修理漏雨的竹屋,一群人冒冒失失闯进来,说她是敬文伯爵家丢失的嫡长女。
说她生母名为安浅,当年诞下龙凤双胎。一出生,女儿就被贼人给调换。而安浅因生产时大出血,产后身体越发虚弱,不久后便病死了。
一直没有父母疼爱的未晞满心欢喜地和未顾等人回到未家,才发现那个代替她做了十几年千金小姐的养女未莺颇受未家人宠爱,不仅没有被赶走,还因为未顾担心她觉得自己受冷落,得到一堆田产和铺子。
未顾告诉她:“要和你姐姐好好相处,你姐姐性子弱身子弱,不似你山上长大的,不许欺负她。”后来她就成了被欺负的那个。
而且刚回去第二天未晞就被告知她要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
只因这是未家没落时许下的婚约,未家不愿做悔婚的白眼狼。
未晞不愿,可不管是强硬拒绝,还是卑微祈求,换来的都是自称生父的人的一次次家法伺候和断绝水粮关入拆房。
甚至在大婚当日,把她迷晕,以伯爵二小姐之名绑着扔进富源的花轿。
同时,养女未莺风风光光地以嫡长女之名嫁给了上将军景衍,仗着景衍的军功得了诰命。
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嫁给富源后不久,富源便高中了状元,因审时度势,颇得圣宠。
在外,富源彬彬有礼,宠妻无度,与未晞琴瑟和鸣,恩爱无比。是荣城内最遭人艳羡的一对儿。
殊不知,中状元后的内富源日日对她棍棒相加,甚至断她吃食,让她洗衣做饭睡拆房。就算有的吃,也是馊食!
而她自救、求救、反抗时,未顾冷眼旁观,未莺一次次将她扔回魔窟。
更重要的是,前世时未晞偶然遇到一老医师,那老医师一看见她这张脸就惊恐地喊:“安浅夫人回来寻仇了!”还险些晕过去。
在未晞的威逼利诱下她得知,这位老医师在安浅病重时给她看过诊,发现安浅不是生病,是中毒!
竟是有人害死了她的母亲!
曾经的一切在脑海中走过,未晞有些恍惚,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哈……”未晞激动地深呼吸,眼眶微红。想不到老天有眼,让她重生回到了一年前,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这次,她不仅要逃脱悲惨的命运,让伤害她的人自食恶果,还要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
她要报仇。
哈……她忽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转头,双目直勾勾看向未顾,嘴角咧开大笑。
宛若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未顾惊了一下,随即暴怒,“这是什么眼神?竟敢不敬尊长,山里长大的果然粗鄙!”
“你既然回到未家,就须得知礼节。来人,上家法!”
下一秒,未晞忽然起身,如鬼魅般冲到桌前,抓起茶杯就摔在地上。
啪!茶杯四分五裂。
未顾还没反应过来,未晞就快速拾起一个碎片抵在自己脖颈。精致的小脸上荡漾开疯狂的笑容:“我的好父亲,想要逼死我吗?”
“如今人人得知你未伯寻回亲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外面的人会怎么编排你呢?”
“是你逼死亲女,还是未莺为嫡女之位杀人灭口?”未晞大笑,“人最爱看热闹,信不信他们编的版本只会更刺激?”
未顾最重名声。不然他早就毁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也不会把未晞找回来。
未顾有些被未晞的反应吓到,紧接着就是震怒:“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是你父亲,我会害你吗?”
“你一小女子怎的如此过激?快放下!”
“未家嫡女,享受尊荣?呵……”未晞冷笑,“我这个亲女儿回来,却只能二小姐,那养女未莺占着嫡长女之位,享了属于我的这十几年尊荣,是不是该她报未家恩情去嫁?”
“如若没有这婚约,你又是否会寻我回来?”
富源一找上门来,未顾就知道未莺是养女,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了?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将这层窗户纸戳破,未顾恼羞成怒,猛然举手要扇她,但那只手举到头顶又气冲冲地放下来了,只因未晞的手向里挪了一寸,碎片刺破肌肤,鲜血滑下来。
未顾瞳孔猛缩:“你疯了?!”
就算未晞这死丫头不敢自杀,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伤也会被人诟病。
真是奇了怪了。
刚才还哭着求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烈?
她不嫁,难道要莺儿去嫁?这可不行。
未顾强压下怒气,劝起来:“你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总归要嫁人,富源再穷也比你山野里的那些人强。人家是个读书人,也要参加春闱,万一就中榜了呢?”
“就算不中,有未家帮衬,再加上你是低嫁,那富家敢苛待你?”
“未晞,你好歹是我亲女儿,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我会给你准备厚厚的嫁妆,定会让你日子过得滋润。”
未晞感觉身上隐隐作痛,好像在提醒她前世受的苦遭的罪,提醒她这些恶魔对她的所作所为。未晞全身冒冷汗,干脆坐下来。
手上的碎片依旧抵在脖子上:“这么好,怎么不让未莺嫁?”
未莺千娇百宠长大,怎么能受这苦?未顾心里这般想着,却没说出来,而是苦口婆心地劝着。
“晞儿,你是不是气我没有把未莺撵走?人心都是肉长得,我养了她十几年,大家都当她是未家的小姐。我把她赶出去,她一小姑娘要怎么活啊?况且我也给了你伯爵家二小姐的身份,大小姐二小姐有什么分别吗?你干吗非要和莺儿比呢?”
未晞撇眉,只觉得好笑。她何时想要将未莺赶出去,又何时抢她东西了?况且,这些本应是她的吧?
既然没有分别,又为何不将属于她的嫡长女之位给她?因为在大荣国,嫡长子能袭爵,嫡次子则不能;而嫡长女也拥有远高于嫡次女的责任和权力。
未晞垂眸一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不是这些话出自未顾之口,而是因为出自父亲这个身份。
“你说,到底怎样,你才肯嫁?”未顾忍着怒气挽回。
说白了,未顾费尽心思找到她,打她,劝她,诱惑她,都是为了未莺。
未晞看着这渣爹,勾唇:“割除未莺在未家的祖籍,未家只能有一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