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萱诧异之余,又添几分焦急:"父亲既然洞悉一切,为何按兵不动?"
"我不会轻易调动兵马。"
"为何?"
"你该明白,朝堂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掌管九州最多土地、手握半数兵马的大都督。上次不过调动幽州五百轻骑支援宁德,便引得御史言官联名弹劾,你可还记得?"
章若萱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那次是女儿孟浪,自作主张,给父亲添了麻烦。"
章宸投以慈爱的目光,苦笑中透着无奈:"在世人眼里,我或许位高权重,实则如履薄冰,既要防人猜忌,又要应对群臣嫉恨,处境之艰,难以言喻。"
"女儿理解父亲的难处,但此番不同,抗倭保家,义不容辞!"
"你有何凭据,断定倭寇必将进犯?"
章若萱一时语塞,支吾道:"虽无直接证据,但……"
"调兵自然可行,但需待倭寇侵扰宁德,方能名正言顺,出兵援助。"
"那时恐为时已晚,倭寇觊觎鲁南风那价值百万的宝藏,必将大举进攻,父亲若不出手,宁德恐将生灵涂炭。"
章宸依旧从容不迫:"事态未必如你所想那般严峻。"
章若萱按捺不住情绪,冷哼一声:"父亲若坚持不发兵,女儿我一人也要赶往宁德!"
章宸反倒是露出玩味的笑容:"哦?看来你对那九皇子颇为上心嘛?"
被父亲一语戳中心事,章若萱脸颊绯红,却嘴硬道:"我是忧心宁德百姓安危,哪是什么九皇子……"
章宸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慈父的洞悉:"女儿大了,终究留不住。好吧,过几天你就去吧,替我给九皇子带点礼物。"
"何物?"
"千杆长枪,千副盔甲,千张弓弩,外加三千石粮食。"
章宸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些军械粮草,信中并未提及需求,父亲此举何意?"
章宸轻声哼笑:"若连这些我都无法预知,这大都督与巡抚的职位,岂非虚设?"
"父亲,您是说……"
"我早已布下棋子,不仅在魏阳府邸,就连县衙之内亦有我人。宁德稍有动静,消息便会第一时间传至我耳中。"
章宸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沉的筹谋与布局。
章若萱恍如拨云见日般恍悟,轻轻点了头,“原来如此,爹爹未拆信已知魏阳心声,竟是这般缘由。但爹爹此举,定非陷他于不利吧?”言语间,疑虑与关切并存。
章宸嘴角勾勒出一抹慈爱的笑,“我这反倒是助他一臂之力!魏阳毕竟有望成为我章家女婿,关键时刻自然要拉他一把……况且,这一切皆是陛下深思熟虑后的安排。”言罢,他自书架中抽出一封密令。
章若萱接过密令,一阅之下,惊诧不已,“未料陛下竟如此挂怀于他,我还以为陛下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位‘愚钝’之人。”
“我的儿,你只见其表,未窥其里。那你可知道张之洞究竟是何方神圣?”章宸语带玄机。
“自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禁卫副统领,无极宫掌教最得意的弟子,在朝堂与江湖均享有极高声望。”
“你还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张之洞或将成为禁卫军的正统领,执掌京都五万禁卫。”章宸语气加重,道出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闻朝中有议,正统领之位或将由四皇子魏丕一党的蔡将军接掌。”
章宸微微摇头,“世事难料,不到最后,变数恒生。昔日的京兆尹不也是四皇子的亲信?然而寒食午宴,转瞬间,包括京兆尹在内诸多高官沦为阶下囚。”
章若萱细细咀嚼着父亲的话,点头表示理解,“我懂了,爹爹何故提及张统领呢?”
章宸目光深深锁住女儿,压低声音,“你可想过,禁卫统领的首要职责?守御皇城,保护圣驾!陛下却将一位即将统率五万禁卫的将才,派至魏阳身侧为护卫,此中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
章若萱聆听着父亲的剖析,美丽的眼眸因惊讶而睁得更大,“爹爹的意思是,魏武帝有意将皇位传给魏阳?”
“这……怎可能?他曾是个众人皆知的‘愚人’,陛下怎会有此打算?”章若萱难以置信。
“你之前也提过,那是过去。而自从魏阳性情大变为精明干练之后,陛下之心似乎也随之改变。若陛下无意于此,又何必冒着得罪我这个握有重兵的封疆大吏的风险,也要坚持我们的婚事?”
“按爹爹之意,陛下实则一直在暗中为魏阳铺路?让张之洞统率五万禁卫,让我在幽州护他周全,并助他一臂之力?那么,将魏阳派往最为贫瘠的宁德,也是对他的一种磨炼了?”
章宸微微颔首,“不错,那位倚仗皇亲权势、目无法纪的鲁南风,便是魏阳需跨越的第一个难关。未曾想,他竟在短时间内圆满解决所有难题,还意外得了一笔横财。”
“那海盗来袭便是第二关了?”章若萱问。
“本应是宁德重建为第二关,却不料作为第三关的海盗侵扰提前上演了。”
章若萱暗自赞叹父亲的深谋远虑,同时也对魏武帝的步步筹谋敬佩不已。
自魏阳骤变后,她开始意识到,周遭一切似乎都在不可思议地变化,不论是朝廷风云,还是自己的心绪……
“谁能料到,魏阳那曾被视为痴儿的少年,竟有可能成为皇位的继承者。哼,怕是他自己都未曾料及。”
“但大皇子、四皇子及其背后党羽,早已心照不宣,甚至比我更快行动,派人潜伏进了魏阳的府邸。”章宸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兵书。
“那我们必须马上告知他啊!”章若萱急切道。
章宸苦笑,“你以为爹爹有三头六臂?派去的人只能察觉到异常,却无从得知奸细的身份。”
“那不是全凭他自己去发现了吗?”
“哼,他总不能永远依赖他人!如果魏阳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击败海盗,揪不出内奸,他又如何配得上做我章家的女婿,更何谈将来争储,继承皇位!”
章宸的话语沉稳而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