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送走夏舒之后，密闭的车厢内陡然变得沉寂。
周琰余光瞥着身旁双目轻合的小姑娘，她靠在车窗边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可街灯落下的光影一下一下闪在她的脸上，也不像是能安稳睡着的样子。
看她环抱住双臂蜷在那里，周琰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后座有床绒毯，冷的话拿过来盖上。”
陆欢固执地没有看他：“不冷。”
听出她轻柔嗓音里夹杂着的那丝愠怒，周琰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又是哪里招惹到我家小公主了？刚才我可是一直都按照你的意思，对你那不着调的闺蜜以礼相待，就差没跟她称兄道弟拜把子了，你不让我说的，我半个字都没说。”
陆欢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手，紧抿着红唇，视线一直没有焦点地盯着后视镜，也不出声。
“也不是，确实说了半句，夏舒都没听清楚，应该不算吧？”周琰好笑地看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把刚才在饭桌上言行举止都仔细回忆了一遍。
那辆黑色迈巴赫平稳驶入了花橙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稍显幽暗的视野中，陆欢解了安全带，先他一步推开车门，语气愤愤：“小舒说得没错，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周琰：“……”
那抹纤细身影一溜烟跑进了电梯口，半点没给他再问个清楚的机会。
周琰锁了车门，看着丢下他已经独自上行的电梯暗自失笑，又等了旁边那趟。
进屋后，鞋柜下还东倒西歪摆着她刚脱下的白色帆布鞋，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次卧门前轻敲了两下：“欢欢？”
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又拧了拧门锁的把手，被锁住了。
看样子气得不轻。
“把门打开。”
等了几秒依旧没有回应，周琰转身去客厅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备用钥匙，林砚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只好先去了主卧阳台。
听着他远离的脚步声，陆欢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忍无可忍地泄露得彻底，委屈不安席卷了她，趴在那张小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好半晌。
她看到程羽澜挽他手臂了，就在餐厅走廊边，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程羽澜靠在他肩头，贴得那么近。
但周琰自始至终没跟她解释过，甚至连提都没提。
她就是不自信，就是害怕失去他。
可她不想被周琰知道她那么小气，那么幼稚，跟那个成熟美丽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
大概过了十分钟，门锁突然响起了转动的声音，她又把自己往被窝里埋得更深了些。
屋子漆黑，周琰打开了灯，一眼就看到缩在床上那小小一团，在她枕边拿起遥控器按开空调，又去拉她的被子：“别闷坏了，不嫌热？”
被子被她压得死死的。
“怎么了这是？”
周琰顿了一秒，连人带被子都一把捞了起来，像剥卷心菜那样剥出了那个还在急促呼吸着啜泣的小姑娘。
她眼睛红得像只委屈的兔子，鬓边碎发被汗和泪一起沾湿，贴在了泪意纵横的小脸上。
“发这么大脾气呢？跟我说说，嗯？”周琰替她捋顺了那几缕长发，温柔注视着她，她一向乖巧听话，虽然小姑娘心思难猜，思来想去这一整天也就那点事能让她介意成这样，“因为程羽澜？刚才在餐厅你看到她了？”
难怪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生闷气，是他察觉得晚了些。
谁料话音刚落，陆欢哭得更厉害了，翻身就要从他怀里挣脱：“我不能看到她吗？你才说过，跟她什么都没有，可你们明明那么亲热！你就是美女看多了大鱼大肉吃惯了，心血来潮想尝尝我这碟开胃小菜，又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要是没看见，是不是就被你瞒过去了？”
她气得连拖鞋都没穿，抹着眼睛就往外面冲。
“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回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迅速横在身前，止住了她的脚步，周琰把她整个人拦腰截下，牢牢固在床头和他的臂弯之内，不再让她动弹。
如墨般浓郁的眸光平静地望着她。
“首先，我跟程羽澜在餐厅是偶然遇见，没特地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觉得这是件值得专门拿出来说的事，其次，我跟她没有亲热，也不可能跟她亲热，当时事出有因，也很突然，有人企图对她骚扰，她跑过来躲在了我身后，仅此而已，我没能及时避免到跟她有肢体接触，让你误会了，这一点确实是我的问题，最后，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嗯？”
这种时候他还能理智地数出个一二三来，陆欢一双浸了水的眸子恼怒地瞪着他：“话都是你说的，当然想怎么说都行，我又没办法求证。”
“想求证是吧？”周琰从口袋拿出手机解了锁，交到她手上，浓眉微蹙，“我跟程羽澜所有的聊天记录你可以随便看，至于今晚的事，问酒店经理要走廊监控，还是打电话让程羽澜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你说。”
轻薄的手机捏在掌心却像烙铁般滚烫，陆欢葱白的指尖紧了又松：“就算……就算你对她没什么，那她对你呢？这次是英雄救美，那下次她要是再遇上问题又来找你，一来一去的，她不得感激到要以身相许了？羽澜姐姐那么漂亮，说不准哪次你们就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周琰瞥着她皱巴巴的小脸简直快被气笑：“我在你心里就这样轻浮，见一个爱一个？还是你觉得我来者不拒，蠢到别人想对我做什么都能称心如意？”
他轻柔拥住她，安慰地拍她的背：“我知道你这么介意，是因为在乎我，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我知道分寸，我们还要一起过一辈子，最基础的就是信……”
“你跟别人老是不清不楚，谁要跟你一辈子！”陆欢抱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娇俏的小脸眼泪汹涌，像被暴雨打过的花瓣，“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大手抓住了她的枕头，重重扔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