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看到照片的时候,保护区刚救下一头险些被盗猎的犀牛。
林砚池叉着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现在那些盗猎的真是越来越猖獗了,居然靠着追踪汽车车胎的痕迹找到我们的转运地,还好这次眼疾手快才没能让他们得逞。”
凳子上的男人专注看着手机一语未发,林砚池回头:“阿琰?”
周琰“嗯”了一声,锁了屏,将手机装进裤兜:“陆运这条路已经不可行了,就是不知道麦肯能不能弄到直升机,空运更快捷更安全,也不需要再给犀牛注射那么多麻醉剂,半小时就能飞到人迹罕至的荒野,让它们拥有新家。”
麦肯就是塞隆保护区的负责人。
林砚池好笑地看着他:“我才发现你还有这一心二用的功夫?刚刚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要论一心二用,还是那个小姑娘最厉害。
周琰心里想着,淡淡笑着答了句:“没什么。”
本来还打算给陆欢打个电话的,可他给那只受伤的犀牛做完救护又忙着给它拉到安全的位置,一堆事忙完就拖到了现在。
此时的宁城已经深夜,陆欢应该睡熟了。
照片里四个人都笑意明媚,夏舒和她男朋友坐在陆欢左侧,右边这个单独的男生似乎就是那天在体育馆外扶她腰的那一个。
怎么看,怎么突兀。
周琰一手撑着办公桌的桌沿,一手翻阅着那沓厚厚的工作计划:“砚池,我后面的假期全部取消,凑十天整,我回国一趟。”
林砚池正在跟麦肯联系商量直升机的事,转过头来诧异道:“你一向在外面都是乐不思蜀的,怎么中途要回去?出什么事了?”
“家里有点事,回去看看。”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血液里蔓延。
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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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机票订在八月初。
周琰在七月的最后一天接到了陆欢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小姑娘很懂事,一直担心他忙,从不会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就是有事也会小心翼翼先发个信息问他是否有空。
他一接听就听见的那头女孩伤心的啜泣声。
神经瞬间紧绷,下意识以为她是不是被那个男生欺负了,在她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周琰又暗自松了口气。
“哥哥,犬瘟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陆欢坐在动物医院外的走廊上,看着盒子里那只小小的阿拉斯加幼犬,眼泪止不住地掉,“早上的时候它被丢在我们医院门口,我捡回去给陶医生看,陶医生说是犬瘟晚期,已经没有治疗意义了……它还那么小,那么可爱,怎么忍心让它自生自灭啊……”
她越说越泣不成声。
周琰被她哭得一颗心都揪着疼。
“有检查报告吗?发给我看看。”
“有的。”女孩忙不迭点头,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周琰看得眉心紧蹙。
不论是血常规,crp值,还是胸片,结果的确很不乐观。
“今天它都不吃不喝,经常抽搐,鼻头干裂,疼得一直叫,陶医生说它是肌阵性痉挛,要把它给安乐死了,”陆欢声音都在抖,蚀骨的凉意从心尖蔓延到全身,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般恳求,“哥哥,我想救它,它太可怜了,但陶医生已经不给治了,你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周琰沉沉叹了口气:“欢欢。”
女孩的情绪几近崩溃,他实在不忍再将这个结果剖开摆到她面前,伤她的心。
生死无常的大道理谁都能懂,可真正遇上了,又有几个人能坦然接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周琰退出通话界面,编了一条信息:“欢欢,医生的诊断没有问题,它的症状确实很严重了,你按照我写的这些药品去准备,我们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如果……如果还是不行,也没有遗憾了,好不好?”
他知道他给的这几种药只能缓解犬只抽搐和保护神经,对于彻底治愈的把握实在渺茫,但他也知道,陆欢要是没有亲自去试试,可能会在心里对她的无能为力懊悔一辈子。
“好,我马上去准备,谢谢哥哥。”女孩似是重燃了希望,匆忙挂断了电话。
周琰望着消失的通话界面沉默了一秒,将机票改签到了最近一趟航班。
落地宁城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他马不停蹄赶到那家动物医院门口的时候,刚好见到陆欢抱着一个小陶瓷罐,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
小脸苍白,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她看到大树下那个挺拔英俊的身影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愣怔一瞬过后,强忍已久的眼泪顷刻间决了堤,一路小跑过去扑进了周琰的怀里:“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周琰只将这个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紧紧拥住。
街边的车水马龙仿佛都已寂静无声,他感受着陆欢滚烫的眼泪和哭到颤抖的身子,心疼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