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澜刚结束了一场音乐会的钢琴演奏,从后台出来,边走边点开手机扫了一眼,笑道:“这就是阿琰慈育院那个小姑娘吧,上次我还说把你那些不要的衣服送给她,阿琰没同意,这次应该是过来看她了。”
兰琪不屑地哼了哼,一脸不服气:“什么呀,你看她身上穿的,那可是缪家专柜最新款,衬衣加裙子一套下来两万八,我上次看中了都没舍得买,她可倒好,怪不得瞧不上我的旧衣服,还慈育院出来的,谁信呢,八成是傍上我姐夫了吧。”
程羽澜虽诧异,但依旧不以为然:“阿琰很看重这个小姑娘,她是慈育院唯一一个考上宁大的,给她买几件好衣服也很正常,再说了,我和阿琰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你别老姐夫姐夫地叫,被人听见了不好。”
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惹得兰琪有点火大:“我说姐,你也谦虚过头了吧?周家太太都把你当儿媳妇看了,怎么叫‘还没确定关系’?你没瞧见这小妖精望着我姐夫那一脸花痴样?只差没生扑上去了,真是不三不四没家教。”
程羽澜听着她出言不逊,也不禁拧了眉头:“琪琪,你别这样说人家,她从小无父无母,已经很可怜了,再说了,她比阿琰小七岁,哪有那种可能,就是一个小妹妹罢了。”
兰琪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不通,你未来老公被人勾走了,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看着被气冲冲挂断的电话,程羽澜愣了愣,她静下心绪,坐在车里再次点开了那段小视频。
画面里的两人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即使中途陆欢拉住了周琰的手,她也认为是在兄妹相处的可接受限度之内,并不能因此强行冠上暧昧的罪名。
她了解周琰的性子,温和有礼,却高不可攀。
这两年多来,她不仅有苏意的保驾护航,还费尽心思追了周琰这么久,他始终都无动于衷,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十八九岁的黄毛丫头。
正在她准备发信息过去提醒兰琪不要再捕风捉影的时候,她又收到了一段小视频:“表姐,你说他们大中午的不午休,该不会开房去了吧?”
或许是不想在学校过于惹眼,周琰只开了车库里那辆相对低调的奥迪a8,陆欢跟在他身后,极自然地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程羽澜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沉默半晌,没有回复。
她努力遏制住了一些被兰琪挑起的不好的遐想,她知道周琰不是轻浮的人,开房更是无稽之谈,可依旧开始觉得陆欢脸上甜甜的笑意刺眼。
因为,周琰侧头望向她的时候,也同样笑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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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动物研究院的时候,刚好下午一点。
陆欢跟着周琰走进他的办公室,就见他从旁边的资料柜里拿出一本又一本的文件夹,摞在桌子上起码两尺高。
她吓呆了,话都说不利索:“周、周老师,你该不会想罚我抄书吧?这得抄到猴年马月去啊?”
周琰本来没打算让她抄,听她这样说,又见她怕成这副样子,存心想逗一下她,于是严肃道:“不然你以为我带你过来做什么?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谁知刚吓唬完,小姑娘嘴角就垂了下来,委屈得都快哭了:“哥哥,我明明都请你吃了中饭,说好不生气了,怎么又突然变卦了呀?”
见周琰不答,她磨磨蹭蹭走到他的办公桌边,找了支笔,眼神比苦瓜还苦:“那,我要往哪儿抄?你给我一个笔记本吧。”
这么听话。
周琰坐在桌前那张皮质旋转椅上,略一抬眉,看着她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终是轻叹了口气:“这些资料是研究院主办的一些学术刊物,和我之前经手过的一些典型案例,给你看看,真实地了解一下你所选择的这个专业,将会让你走一条怎样的人生路。”
他望着手足无措的女孩,声音温润而又坚定:“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个专业不轻松,上课偶尔开小差,哥哥不会怪你,但希望你能认真对待你所要做的这件事情。别觉得我小题大做,你知道每年有多少科学家研究员在野外负伤甚至丧命?还有多少珍稀物种因为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好好保护而濒临灭绝?我们虽然无法成为救世者,但却能尽自己的力量,减少一些本不必发生的遗憾。”
陆欢听得愣住,她觉得周琰说着人生理想的时候,浑身都像在发着神圣的光。
周琰深邃的黑眸却暗了一暗,前段时间在南美,他们就遭到过一次凯门鳄的袭击,那条三米多长的鳄鱼在研究团队的船屋之下潜伏了一个多月,好在他只受了点轻微外伤,没什么大碍。
他没告诉陆欢这些,一方面不想吓到她,另一方面作为男人,他也不习惯倾诉苦难。
“我懂了,哥哥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陆欢用力点头,再次被周琰的胸襟气度深深折服,不仅仅是因为他过于好看的皮囊,更为了他一直所坚持的真理和道义。
他的心不止在这一方天地,还藏着山川湖海,万物众生。
见教育得差不多了,周琰也没再多说,眼神示意:“搬个凳子过来到对面坐着看,困的话就先去午休一个小时,我里面有休息室。”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陆欢哪还敢去午休,连忙摆手:“不困不困,你都还要接着工作,我哪能偷懒。”
她在周琰对面坐下,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拿了最上面那个文件夹,余光里却全都是他水墨画般黑白分明的眉眼。
周琰打开电脑,修长干净的手指快速敲着键盘,又点了两下鼠标,专注浏览着里面一个文档。
他没出声,她也没出声。
空气静谧到只剩他滚动鼠标的声音,和她翻资料时纸张发出的轻响。
午后的困倦还是缓缓朝她袭来,神思恍惚的那一刹那,“啪嗒”一声,那只签字笔不小心从她手中脱落,滚进了桌子底下。
她想也没想就俯身钻了进去,扫了一眼,刚好落在了周琰脚边。
他的西装裤腿整洁到没有丝毫褶皱,那双名贵的高定皮鞋也几乎一尘不染,她往前爬了两步,刚碰到那只笔,就听见办公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阿琰,你怎么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还等着你出方案呢,你再看看这个。”门一直开着,林砚池拿了几份纸质报告,大大咧咧走进来。
陆欢趴在桌子底下慌忙往后退,可刚一抬头,后脑勺就重重磕在了桌板上。
“啊!”
她抱着脑袋蜷在那里疼得龇牙咧嘴,这动静让屋内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周琰腿前这一声娇软的低呼实在惹人浮想联翩。
周围有一瞬间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