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如盖,遮蔽寂静四野,电影结束,只剩下一片星空暗语。
“季礼,其实呢,我有妈妈也不见得比你幸福。”
“你见过妈妈,知道自己的来处,我,无根浮萍,流浪狗一般。”季礼自己摇摇头,轻叹一声,自讽。
“所以,你可以想啊,她漂亮温柔,只是,不能陪你长大。”
“臻臻,你要承认在家庭这方面,你比我幸福,你有个完整的家。”
“你不了解我的家,怎么就觉得我幸福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的。”季礼笑,语气中带着些神神秘秘。
臻臻想他一定早查过了她,关于她的破破烂烂的一家人,也没多想,不去理他。
她的家怎么就幸福了?她家中有父母,两个小弟,她是大姐,生下她之后,家中再未添丁,父母盼着儿子,最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自打弟弟出生后,她就从没有地位,变成了全无地位。
她若有幸福,那就是她清楚地知道,若有恨,恨扎在何处。
季礼呢?如他自己所说,他把人生看成是一种他主动的安排。他是得意太久,所以不知道穷困者完全活在被动之中。
“你了解得不够。”臻臻回他。
其实季礼预先见过她家里人了,因为考虑到结婚,所以早晚得见见她的家人。臻臻的过去对他基本透明,所以他找得不费力。
她的父母多年未见臻臻,也不知臻臻身处何处,季礼说明来意,臻臻的母亲只哭天抢地,原来臻臻出走多年早已主动断了和家中的联系。
臻臻还有两个弟弟,他安排他们在这里读书。
这些臻臻都不知道,他没说。但后天晚上,他们会在求婚时重逢。
而臻臻觉得与他无话可说,就干脆聊星星。关于她的家庭,他一无所知。
夜已经深,四野静默,臻臻打起哈欠。
“太困了,季礼,休息吧!”
晒过的被子软软的,都是言季礼提前几天准备好的,这里算他们第一个蜜月开始了。
清早,臻臻听得鸟语喳喳不休,既醒过来,就静静躺着听它们说话。
“季礼,听,大杜鹃。”
“在这里赖床都难。”季礼迷迷糊糊睁眼,见臻臻眼睛亮晶晶听鸟鸣,贴近她额头,给她一个早安问候。
“今天我们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里我也不熟。”
“走出村子不远,有一片花田,我跟赵婆婆借户外椅,我们去晒太阳,你觉得呢?”
“好啊,我要拍照给孙姝看看这个地方。她昨夜问我了,我也好久没见她。”
“嗯,你记得穿好长裤,草丛里蚊子多。”
二人收拾好出发时,那女孩就跟在他们后面,赵婆婆给他们装了水和饭,女孩随在身后。
山野花草交杂,三人成行似孤寂美卷,臻臻边走,边摘各样小花。
见女孩跟在身后与他们保持固定距离,上前去将一朵蒲公英花朵插在她耳上,女孩不说话,面上无喜无悲,臻臻逗她,“你叫什么?”
女孩不答,站在原地不动,臻臻去拉她手,她退一步以示抗拒。
“她不熟悉你。”季礼回头等臻臻和女孩,“需要时间。”
臻臻作罢,“自闭症治疗难,他们更需要正常社交,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耐心点,臻臻,她只是活在自己脑中的世界,但她会找到自己的表达方法。”
“季礼,其实你说,会不会每个人都是一个潜在的自闭症患者,因为人和人好似完全不能互相理解。”
“也许可以这么说。正如你不理解我,我也不完全理解你,所以有时候,我们会吵架,甚至冷战许久。”季礼徐徐说,“以后,我们可以好好谈,不用这样你猜我想,活在封闭里。就像妞妞这样,我们也不理解她,她也不懂我们。”
“你知道她名字?”
“我听赵婆婆叫她的。”
“那你不告诉我。”
臻臻对季礼的话完全过筛,季礼提出了解决方法,臻臻这里却没想那么多。
“啊……这里很好啊,季礼,这边走!”前有一弯浅浅水滩,卧在河谷地带,四野花草遍布,蝴蝶扑簌簌飞来飞去,“妞妞,快来。”
妞妞被几只蝴蝶围住,妞妞身体左右笨拙闪躲,肩膀耸起,蝴蝶拍打她脸,她眼睛也闭上,痒痒的,好好笑。妞妞一阵嘻嘻小声笑。
臻臻伸手去捉,蝴蝶飞走。
季礼见臻臻扑不到一只。
“臻臻,等着,我捉给你。”
虽是漫天蝶舞,但要捉一只却不容易。
此时一只罕见的蓝蝴蝶低低地飞着,飞一下,停在一朵花上。季礼伸手去捉,她躲开,不一会儿又停在那花上。
“奇怪,它也不跑。”季礼对臻臻耳语。
“轻点,别吓走它。”臻臻不敢动,静静待在原地,季礼两手扑去,蝴蝶被压在手下,“季礼,你抓住它了,别让它逃掉。”
臻臻压低兴奋的声调,季礼小心合住两手,他感到蝴蝶拍打翅膀,还在奋力挣扎,“它力气挺大。”
季礼不敢放手,只留出一点缝隙来,让臻臻用手抓它。
妞妞不知何时前来的,也盯着季礼手中的蝴蝶看,“死了。”妞妞说,“捂死了。”毫无情绪地说出一句判词。
“季礼,你太用力了。它真的死了。”
蝴蝶不再挣扎,季礼张开手,蝴蝶就躺在他手心里。风一吹,仿佛还扇动翅膀,蓝色羽翼在阳光下闪光。
季礼蹲下来,把它放在草丛中,它也静静不动。
美好的事物总是脆弱。你不能去追逐它,你只能远远地看着它。
臻臻叹口气,“没想到蝴蝶这样脆弱。”
三人起身,离它而去。
等他们铺好防潮垫,支好椅子,遮阳布时,听到妞妞大声喊,“活了!活了!”又喊“飞了 ,飞了!”
蓝蝴蝶缓过劲来,跌跌撞撞飞走了。
“它活着,季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