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山顶晚风寒凉,青春肆意的少年少女们聊至尽兴,即便缩作一团, 也没人愿意提早离场。
艺术班体育班的几个人明显比火箭班这群胆大些,平常聚得多,酒没少喝过。
此刻不知是谁从补给站处搬了两箱啤酒过来, 挨个分发, 人手一罐。
林哲拎着酒箱子分了一圈, 等走到周承诀严序这边时, 箱子基本空了。
他从里头掏出最后一瓶, 朝面前两位大少爷打量了眼, 心下觉得以周承诀的条件, 估计应该是玩得更花, 成天和酒精作伴的类型,当即把最后一瓶塞到他手心。
随后他抬眸朝严序点了个头, 笑笑说:“这箱没了, 稍等我会儿, 再给你拿去。”
“不用了。”严序摆摆手, “荒山野岭的,喝了不方便。”
他主要是怕万一李佳舒发酒疯, 他不清醒点, 控不住场。
周承诀瞥了眼手里被林哲塞过来的啤酒罐, 也没下对方面子, 平淡地扯了下唇角,礼貌地说了句“谢了。”
待林哲走后, 才不紧不慢将那啤酒罐随手放到一旁的简易小木桌上, 看起来没有半点兴趣。
“这俩倒是喝上了。”严序往李佳舒那扫了眼, 随口问周承诀,“岑西酒品怎么样?”
“不知道,没见她喝过。”周承诀眼看着岑西抠开易拉罐拉环,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心。
“她去你家那么多回,你俩一次没喝过?”严序想起之前好几回找他,他都说没空,后来一想,估计那几次岑西都在他家。
“没有。”
“管挺严啊哥们。”严序忍不住调侃一句,“干聊啊?”
周承诀不咸不淡瞥他一眼,补了一句:“喝橙汁,写卷子。”
“你俩小学生吧。”
“……”周承诀面无表情回怼他,“比起李佳舒拉肚子还要你搬把凳子坐外边陪聊,我觉得写卷子挺不错的。”
严序:“……”
“你能耐,你看岑西喊你陪,你陪不陪。”
周承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扯的功夫,那头李佳舒和岑西两人已经解决了一罐啤酒。
严序原本还无所谓,这会儿见李佳舒已经翻身扒在酒箱边上,作势要拿第二罐,也忍不住“啧”了声。
正想让周承诀看看这俩人的德性,刚一偏过头,就见原本还无所事事靠在躺椅上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离开座位,朝先前搭好的帐篷走去了。
严序不明所以,冲着他离开的背影问了句:“喂,干嘛去?”
周承诀没答他,几步进了帐篷。
不过很快又从里头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毯子。
随后严序眼睁睁看着他这哥们沉着脸走到小山坡那边的人群之后,随意将手上毯子往岑西脑袋上一丢,而后动作利落地伸手将人握着的啤酒罐子直接拿走。
还没等岑西从毯子里重新探出头来,周承诀已经走回躺椅边,仰头把她剩下的那半瓶啤酒灌完,随手丢到小木桌下的垃圾袋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停顿。
待岑西抓下脑袋上的毯子,回过头朝他这个方向打量过来时,周承诀的姿态早已恢复如初。
像是从未从躺椅上离开过,就那么漫不经心躺着,也没往她们那边看,一副半点没关心过的样子。
严序忍不住感叹:“哥们你也太熟练了。”
这偷偷摸摸的事,他就没少干过。
岑西抱着毯子翻过身睨着周承诀看了许久,见他全然没有动静,只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讪讪回过头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空了。
啤酒罐子早已不知去向。
李佳舒方才冻得厉害,可是正玩在兴头上,不愿意离开位置回帐篷拿外套去,这会儿见岑西这凭空多出条厚实的毯子,也没深究缘由,当即猫着身子钻进来,和她一块裹在里头。
“啊,舒服了,这山风吹得我鼻子都快冻住了。”李佳舒感叹了句。
一旁江乔见状,也嚷嚷着要挤进来。
岑西撩起另一边毯子,冲她勾了勾手,一时间,三五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全数缩到毯子里。
“天哪,快看,是流星吗?”李佳舒眼尖,迅速朝天边指了指。
江乔吸了吸鼻子,往岑西边上凑得更紧了些,将人牢牢搂着互相取暖:“好像是啊?这个天气也会有吗,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
曲年年说:“谁知道呢,你们火箭班学霸都不知道,那我们肯定更不知道,管她呢,许愿啊,不许白不许!”
林诗琪也附和道:“对啊,都没听说今晚会有流星,咱们运气也太好了,快许愿,许到就是赚到!”
李佳舒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毫不遮掩地大声将愿望喊出来:“啊!能送几个帅哥到我面前,一字排开,任我挑选吗?!”
严序翻了个白眼,冲周承诀吐槽:“李佳舒就纯纯有病。”
李佳舒继续喊:“要身材很好,有腹肌的那种噢!”
严序冷哼一声:“肤浅,这玩意谁没有啊?”
有了李佳舒打样,几个女孩也没羞没躁地开启了许愿模式。
许的愿望都挺离谱,不堪入耳的,流星听了都忍不住摇摇头转身就走。
姑娘们插科打诨了一阵后,一帮男生也加入了许愿的大队伍。
求排位连胜的,求跑一百米跑进十秒钟的,求不被叶娜娜上课点名背诵的,甚至还有求每天能意外捡到二十个馒头的,五花八门花里胡哨,说什么的都有。
片刻后,李佳舒终于注意到一直没吭声的岑西,小姑娘凑到她耳边:“干嘛不说话,你也许个愿。”
岑西其实不太愿意许愿,觉得不真实,觉得根本没有希望。
然而李佳舒她们都在让她也跟着一块许个愿,大家都是随口胡诌,不必太当真。
岑西不是个喜欢扫兴的人,也没想太久,一句正儿八经的话很快到了嘴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毛林浩是最快捧场的一个:“好!还得是语文课代表!这话要是让咱们班长说,十个字能错八个。”
周承诀:“……?”
一群人很快笑作一团,李佳舒扯了扯岑西软乎乎的脸颊,嘻嘻哈哈道:“你说得这么文绉绉,万一流星也和周承诀一样是个文盲,听不懂的。”
周承诀:“……?”
岑西低低地笑出声来,她的愿望其实从来都没怎么变过:“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有一个安稳的小家,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该读书的年纪可以全心全意好好读书好好上学。”
“现在的想法比较写实了,我小学的时候写作文更理想化一点。”岑西笑道。
江乔眨眨眼,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几个女孩窝在一块,每个人都在认真倾听,没人将她的梦想当笑话看。
岑西稍显害臊地弯了弯眉眼,小声说:“我小时候总幻想着,我家应该是那种不需要特别华丽,但是有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各种各样好看的花草,每天闲来无事,可以和爸爸妈妈一块打理,锄草捉虫浇水,再养两只小动物,猫猫狗狗的都行,家里永远没有争吵,永远有盏不会熄灭的灯。”
女孩说完便自嘲道:“后来长大一点才发现,我小时候可真敢想啊,如果真有去花园锄草捉虫浇水的那一天,估计我应该收了人家三百块。”
李佳舒两罐啤酒下肚,这会儿有些醉了,听什么都觉得好笑,倒在岑西边上傻乐,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这个听起来,很像我以前玩的一些经营类小游戏。”
“什么意思?”岑西没玩过。
“就那种小游戏,一般手机里也能玩,一进到游戏里,就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那种小家,有小花园,也能养宠物,再给你几块地,浇水捉虫锄草,你想做的,里头都能实现。”
“真的吗?”岑西听着来了些兴趣,不过很快便听到李佳舒的轻叹。
“不过这种游戏受众不是太广,大多数人一时兴起玩玩,很快就丢到一边,久而久之玩家流失太过严重,官方没了营收,负担不起继续维持服务器运转的费用,很快就会停服砍项目。”
“停服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再继续做这个游戏了,大家想玩也玩不了了。”李佳舒撅了撅而嘴,“害,我都不知道遇到多少个这种坑货官方了,不过也没辙,这年头,不赚钱还亏本的生意,确实没有冤大头愿意做下去。”
岑西垂下头:“那登录不上去,不就意味着,游戏里的一切,小花园,花花草草,还有那些宠物们,也全都被抛弃了……”
“是啊,但是没办法,商人重利,没人会为了那点情怀做赔本买卖。”
岑西点点头,没吭声,原来就连小小的游戏也逃脱不了被放弃的命运。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帮人酒劲逐渐上头,一个两个霸占着山头扯着嗓子开始飙歌。
严序靠在躺椅上打游戏,被这群人的鬼哭狼嚎吵得忍不住拧了拧眉心,生无可恋地看向身旁没什么表情的周承诀:“打吗?”
“不打。”
严序还挺好奇的,凑到他边上扫了眼:“你一晚上抱着手机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编程吗?乱七八糟全是字母。”严序看得眼睛疼,“手机也能写这玩意啊,你爸让你写的?”
印象中,周承诀他爸就是搞这块的。
“没有,随便写写。”
严序确实挺佩服他的:“听着这么恶心的背景音,你还能静下心写这种东西。”
严序没再管他,回到躺椅上继续打自己的游戏。
那头岑西裹在毯子里,淡定地听着李佳舒唱了一首又一首跑调的流行曲。
片刻后,感觉到手机震了震。
悄悄点开来一看,居然是周承诀发来的微信消息。
岑西心跳一瞬间控制不住加快了几分,要知道他貌似已经很久没搭理过她了。
小姑娘忙将微信点开,聊天框里是他几秒钟前发送过来的一款小程序。
岑西仔细瞧了眼,发现是款经营类小游戏,不用点进去,从封面上就能看出这游戏大致能玩点什么。
貌似和她刚刚聊得大差不离。
岑西一时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想了半晌,只回了个问号过去。
她一个问号过去之后,对话框最上方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然而约莫半分钟过去,周承诀仍旧没有发来消息。
岑西犹豫着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片刻后,周承诀终于回了条消息:【没什么,不小心发错人了,你无视吧。】
很快,第二条消息又过来了:【或者你闲着没事随便玩玩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