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两张桌子。
视线竟像是遥遥相对。
贺振翎眼底静如深潭, 林宿目光下移,就在他手边看到了寂静伫立的雪泥马。
“……”
顿了顿, 他起身说了句“失陪”。
随后走过去坐下,伸手把打翻的茶杯扶起来,“你…你看你,也太不稳重了。”
贺振翎深深注视着他,“不稳重的是我吗?”
雪泥马悄然伸脚,把水擦了擦。
林宿又给他重新倒了杯茶, 轻轻一推,“在外面呢。有什么,回去关上门再说。”
“呵, 关什么门,我的心门?”
一手矜持而期待地按上襟口:
“你想心屋藏娇…这不好吧。”
几步外, 叶语竹收回竖起的耳朵,转而坐到一脸shock的盛聆玉对面, 指了指说:
“看, 多么恐怖的占有欲,已经在主观囚禁了。你当心点, 姐来陪你聊天。”
盛聆玉马上点头, “好的好的!”
…
没过多久,下午茶散场。
等吃过晚饭就要继续录制, 节目组人员都进入了准备阶段。
林宿跟贺振翎也回了房间。
咔哒, 门一关。
贺振翎的声音同时响起:“现在关上门了,来说一下你阿玛的问题。”
“……”一人一灵齐齐停顿。
林宿转头, 自然, “咱爸怎么了?”
贺振翎识破, “别想先带着它登上道德制高点。”他铁面无私地说, “让你的灵识每次行动时,稍微注意一下场合。”
林宿抬手一敲。
雪泥马倏地显形,趴在他头顶偷看,“…我就是根据场合来调整身份的。”
话落,对上贺振翎直直看来的视线,它立马竖起林宿两撮头发挡在面前。
一人一灵抬眼觑去。
相视片刻,贺振翎沉下口气,捏住眉心,“…算了。”
至少目前都是能收场的结果。
-
晚饭过后,天色渐暗。
节目组也回到了古村,重新开始录制。
贺振翎晚上要处理协会和公司里的事,留在了酒店。
林宿闲闲地溜达过来。
他到场边时,几名嘉宾正在补妆,离他最近的正好是盛聆玉。
灯光下,盛聆玉仰起的面容有种纯粹的少年感。细细的化妆刷扫过眼睑,细尘飞舞,眼睫微颤。忽然,他刷地睁开眼——
化妆师:!
然后就看他从兜里摸出张纸,哼着旋律往上面刷刷记:“姐,马上。马上马上马上……”
化妆师,“……”
林宿正观赏着,身旁就多了个人。
叶语竹化完妆过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感来了吗?”
林宿点评,“看状态,应该是被灵感淹没。”已经到达一种旁若无人的境界了。
“看来小盛是真的热爱创作。”叶语竹赞叹了声,又四下望了圈,“贺先生呢?”
“在酒店。”
跟前投来一道惊异的目光:
“…没跟着你?”
林宿试图为人正名,“他其实没那么小心眼。”
叶语竹点头,“嗯嗯,我当然知道。不然就不会只是将你锁在心里,而是锁在房间里。”
“……”
林宿默了下,转头:算了。
录制很快开始。
林宿又回到了导播间,这次进程十分顺利,没再捅什么篓子。
他还留意了一下盛聆玉那头。
然后就发现,这孩子的不利索似乎是由内而外的,在创作以外的领域,有种天然的钝感。搁在这种惊吓类的节目里,竟意外地出效果。
就连柯觉薪都满意地赞叹了句,“这效果就自然多了!”
雪泥马欣慰:【真是傻人有傻福。】
林宿薅了它一把,“你夸得也没多干净。”
雪泥马:【=0w0=】
…
录制在十二点前圆满收工。
林宿起身正要回去,一名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忽然匆匆赶来:
“柯导!这个道具掉下来摔坏了,怎么办?这是从外面租来的。”
扭头,就看竹编灯笼七零八落。
柯觉薪看得头大,“补救一下呢,能补吗?不行只能买下来。唉…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卖呢!”
“…我们就是不会做才租的。”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林宿看了一眼,忽而开口,“问问小盛会不会做。”
跟前齐齐扭头:“啊?”
“他手工艺还不错。”
正说着,盛聆玉就收工过来了。林宿同他一指,“来得正好,你会修这个吗?”
盛聆玉凑过来,“喔,不就是编灯笼吗?”
他说完伸手接过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重新编起来。
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一道道竹篾在他手下飞快成型。熟稔的动作像是做过无数遍,随意而自然。
散开的竹编灯笼逐渐恢复如初。
柯觉薪和工作人员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林宿适时出声,“这么好的花絮,不拍吗?”
柯觉薪猛地反应过来,叫来摄像,“快,来拍!”
跟前立马围了起来。
林宿打了个小哈欠,深藏功与名地离开。
-
这场的布景准备录两期。
因此这期录完之后,节目组第二天也没离开。
早上,林宿难得早起。
他叫上贺振翎,“要下去吃早饭吗?”
贺振翎没有犹豫地起身,“走吧,免得又传出奇怪的流言。”
林宿侧了他一眼,在意识中道:他真的好在意。
雪泥马客观评价:【比起大多数正常人,他已经算得上不在意了。】
林宿悠然晃过走廊,假装没听见。
两人到了楼下餐厅。
柯觉薪、几名嘉宾和节目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里面。
叶语竹招呼,“嗨,早。”
盛聆玉经过,“嘿~”
柯觉薪也抬头,“两位今天好早。”他说完意识到潜台词,差点把舌头吞回去。
“……”
林宿摇摇头,对贺振翎说,“下不下来,好像都没有区别了。”
贺振翎侧颜清俊,薄唇轻吐,“覆水难收。”
两人拿过早餐坐回位子上。
旁边柯觉薪拿着手机,正在和盛聆玉说发微博的事。他们是边录边发的节目,之前就官宣过嘉宾,现在换了人,还得再说一声。
林宿没多在意,边吃边投喂着泥马。
泥马最近迷失在cosplay里,甚至胆大包天地把目光投向了贺振翎的盘子。
他正拿筷子不动声色地把越界的雪泥马拨回来,旁边突然响起几声:
“卧槽!”“vocal…?”
林宿跟贺振翎闻声转头。
只见柯觉薪几人捧着手机,眉心皱起,脸色都不太好看。叶语竹还做了个口型:什么鬼?
林宿,“……断网了?”
几人抬头,“………”
柯觉薪缓了下情绪,说,“不是,我们刚发了换嘉宾的微博,不到一分钟,白轩睿那边也发博了。”
他说着将手机屏幕一递。
林宿目光落去,就看那头仿佛有备而来一般,紧跟着发了:
@白轩睿—Rui v:昨天节目录了一半受惊,遗憾退出录制了。抱歉,我也很想跟大家见面。[感冒发烧][委屈流泪]
“……”
下面评论瞬间已经刷出几百条。
柯觉薪给他看了一眼便收回手机,继续跟进状况。
林宿寻着瓜味儿,“要在哪儿吃?”
叶语竹正在战斗,“微博广场。”
林宿手机没下微博,他转头问贺振翎,“你有微博吗?”他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跟前点了下头,“有。”
“?”
他意味深长,“…原来你才是乘风破浪的那个。”
跟前手机一递,“想多了。”
林宿接过来一看,就看一个正儿八经的蓝色大v官方号:@凌昇集团v
“……”
他,“这是什么?”
贺振翎低眼看来,语气平淡,“你要不要稍微关心一下你‘爱侣’的公司?”
“……”林宿温声,“爱是盲目的,有些关注不到的角落,不能怪我。”
“你好像不是盲目,是一叶障目。”
林宿开着他的大号冲浪,“你又幽默了。”
点开话题广场,只见节目组和白轩睿的微博评论区里基本都被后者的粉丝攻占了,掀起一大波骂声:
—吓到睿哥还没找你们问罪,你们就先把人换了?[问号]
—受多大惊啊,等不得是吧!啊?就换人是吧?没有睿哥谁知道你们这破节目?
—垃圾节目组,祝全员糊哦![憧憬]
……
柯觉薪没忍住骂了一句,“这是不录节目了,直接背刺是吧!”
林宿顺着官博爬过去,就看还有一波已经跑到了盛聆玉的微博下撒野:
—就你是吧,抢睿哥资源的糊比[微笑]
—后台别太明显,谁会因为受惊被换掉啊,没了睿哥节目流量靠你撑吗?
—等着被网暴死吧糊比[憧憬]
旁边传来盛聆玉的声音:“我突然涨了好多粉丝。”
叶语竹,“…都是来骂你的,快别看了。”
林宿,“……”
柯觉薪气得把手机一关,“就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发这些看似小打小闹、模糊不清的微博!我们这边得赶紧澄清。”
他说着叫来摄影师,“快,我看看有什么素材。”
他们碍于台里的关系,还不能做得太绝,直接放人黑料。
柯觉薪头都大了,挑了半天:“先放他受惊之后状态不好,被带下去的这一段。表明他确实没法参加录制,我们节目组也都在围着他转!”
“针对小盛的那些…放点小盛的录制花絮吧,看能不能扭转舆论。”
他正说着,林宿忽而起身。
一只手拦在摄像机屏幕后,声音落下,“先不用这些。”
林宿说,“小盛粉丝太少,在这种风口浪尖放出来也撕不过。”
柯觉薪沉思几秒,“确实。”
在这个圈里有时候是非并不重要,话都是人一张嘴说出来的。
盛聆玉,“而且我刚刚让粉丝先别冲上去挨骂,正在自己开小号厮杀。”
几人扭头:“………”
钝感的人心理素质似乎很强大。
沉凝间,一只瘦白的手忽然拿过沉重的摄像机。
林宿,“我看看。”
他说着挨个翻过,片刻停下来,将摄像机递过去,“用这个。”
-
半小时后。
沉寂半晌的官方终于出现在热闹的话题广场上。
不带任何说明,直接放了两段花絮:一段是白轩睿受惊后被带离录制现场的。
而另一段,则是在门前拍摄。
说是花絮,更像是无意中拍摄到的边角料。
画面中,白轩睿正对着镜头夸夸其谈,手上的福字却突然被人抽走。然而还没等粉丝开喷,就看镜头中出现了一只手。
骨肉匀称,白皙修长。在炽白的灯光下,像是陡然破开了浓稠的夜色。
带着一股张力,扣在了门扉上。
镜头微一晃,寂静无声。
连带着屏幕前都哑火了一瞬,随即是吃瓜群众猛然涌上的评论:
—被一只手硬控5秒![舔屏]
—啊啊啊好美的手!这一扣扣在了我的心扉上!!
—原来美真的可以无差别攻击[流泪]
—发生了什么!这是谁的手!谁!的!手!
一片舔屏中夹杂了几条隐隐觉得眼熟的:“等等,总觉得……”
“没错,我也觉得……”
除此之外,众人也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
—这是起冲突了?[捧瓜]
—看着像是不听招呼,撕了别人的福字。
—@灵探法则官方v 节目组别只发视频,出来解释一下。
话题的热度在十分钟内很快翻了好几倍。
白轩睿的粉丝依旧在下面嘴硬,试图转移火力:
—这是在干嘛?[真搞不懂]
—哪来的工作人员,这么没礼貌!?[白眼]
—节目组,你们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么对睿哥的吗?让人滚出来道歉!
……
一片腥风血雨中。
官方账号突然下场,在评论里挑了个大粉的评论回复。
回复@最宣睿睿 v:不是工作人员,是凌昇集团的小老板。
附带指路:@凌昇集团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