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睿怎么度过这一晚不知道。
至少林宿回去睡得很好。
他一觉宿到自然醒, 已经是上午十点。
起床推门出去,就看贺振翎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看电脑。只穿了件黑色底衣,袖口挽至小臂。听见动静,对方抬眼。
林宿眨了下, “你没出门?”
“出去也没什么事做, 录制暂停了。”
他若有所思, 走过去坐下,“导演没来找过我们吗?”
贺振翎平静得可怕,“来了。令尊去开的门,说我们正在睡觉。”
“………”
林宿转头看了眼雪泥马。雪泥马转了个向,背对着他。他片刻收回目光, “算了,别人的想法不重要。”
眼下没事做, 他叫了个早午餐。
餐品很快送上来, 大概是听见动静, 柯觉薪也随之而来。
柯觉薪看上去没休息好。
他进门先探头打了个招呼,“打扰了, 两位休息好了吗?”
林宿在叉荷包蛋,贺振翎点头,“有事?”
柯觉薪就局促地坐到两人跟前, 叹了口气,“唉, 白轩睿折腾一晚上了,看着还没好。所以我想来问问…两位有没有什么法子?”
贺振翎冷淡,“我只是略懂皮毛。”
林宿闻言侧目:贺振翎当时说这句, 该不会就是预见了这种情况。以防万一, 永绝后患……
不愧是搞监察的, 如此缜密!
柯觉薪哽了下,又期盼地看向林宿。
林宿收回目光,“我们上的同一套网课。”
柯觉薪,“………”
话已至此,拒绝的意思很明确了。
柯觉薪不再勉强,“那只好把人换掉了,让他回去自己找个大师看看。”
他说完又觑着两人的神色,解释说,“白轩睿是凭着一部剧一夜之间小爆的。流量来得太快,被捧得飘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贺先生跟林先生别往心里去。”
贺振翎眼睫都没动一下,淡淡,“我还不至于什么都放心里。”
林宿没忍住,“毕竟你心门里已经装了一个我。”
“……”
贺振翎就抬眼,轻呵,“有你盘踞在里面,确实很难再放下别的。”
林宿抿了口茶,矜持,“好了,导演还在呢。”
柯觉薪,“………”
柯觉薪起身,“我先告退了。”
…
门一关上。
贺振翎看过来,“这就是你说的,‘距离’。”
林宿摇头,“我只是适时地给人制造了一个离场的台阶。”
贺振翎看了他两秒,放过这个话题,“录制暂停了,你还留在这里吗?”
“不是说要换人?先看看吧,要是今晚恢复录制,就再多待几天。反正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做。”
林宿说完,看去,“你呢?”
贺振翎又把目光放回电脑上,“当然是一起。毕竟不能让你离开我心门太远距离。”
“……”
雪泥马轻嗤:【盒,距离。盒盒。】
-
吃完饭,林宿出门办事了。
他下了电梯刚到大厅,就看叶语竹穿了个短袖大裤衩站在门口,手里拿了块西瓜,看着像是村民给她掰的。
叶语竹一边啃,一边往外看。
林宿溜达过去,“有新的节目?”
叶语竹见他过来,大方地给他掰了一半瓜,又转头示意,“喏。”
顺着视线望过去。
正看见白轩睿被经纪人连哄带劝地塞进保姆车里:
“唉,行了行了…导演那边都定了。”
白轩睿一夜受惊,这会儿看着还有些精神恍惚,皮肤也暗沉粗糙。他扒着车门,愤愤不平地大嚷:
“凭什么换掉我?节目组出的事故,我是签了合约的,就不能等我回来?”
“录制停个一两天又怎么了!”
经纪人四下一望,“唉哟”两声把他硬生生塞回车里。砰!一声关上车门,小声地说,“祖宗,台里的老板也点了头的…这事别闹大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白轩睿一下瞪大眼,哽住。
后台就是他最大的倚仗,所以他才敢在外面这么趾高气扬。他自认比起林宿,自己对外的身份也差不了多少。
唯一不同的就是“对象”的质量。想想那位“贺先生”,再想想自己要伺候的中年男人……
就连这次资源都是他好不容易换来的。
白轩睿咬了咬牙忍下,“…算了!”
他头痛欲裂,将怒火转移,“帮我盯着,我倒要看看是谁顶上了我的位置。”
经纪人吩咐司机开车,“行行行。”
…
保姆车从酒店前开走了。
门口,林宿和叶语竹啃完一排瓜。
叶语竹拍拍手,“昨天他还在说,反正换也换不到他头上,今天就被拉走了。”
雪泥马吱声:【听着好像殡仪丧葬…】
林宿不动声色地将它拍回去,“他的名字有些谬误,多了几笔。”
叶语竹扭头,“嗯?”
林宿,“他应该叫,白干。”
“……”
杠铃般的笑声很快又回荡在整个大厅。
瓜吃完,戏也散了。
林宿神清气爽地去往古村。
昨天搭的布景还没拆,保持着原样。他凭着记忆走到事发点,然后就在地上看见了那张被踩得皱巴巴的福字。
林宿捡起来,抖了抖。
随后一只竹笔入手,重新描画了一遍。笔势如流,悬于纸上。
一笔成,提腕。
揉皱的福字焕然一新。
他拿了福字走回路口。啪,又贴回了门上。
电线杆后倏地冒出两只羊角辫。
小孩“咯咯”一笑,朝林宿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回到门里去了。
林宿揣着笔,“我都说了,跟小孩计较什么。”
本来只是玩玩,结果非要去踩人家的福字。现在被多魇几天,也是……
他在福字上轻轻一敲,“福报。”
雪泥马发出“盒盒盒”的笑声:【虽然他在节目里转瞬即逝,但留下的快乐经久不息。】
“愿这份快乐传递给更多人。”
林宿说着望天,合十,“神男愿一生山珍海味。”
雪泥马也合十:【我就喜欢你从不亏待自己。】
“当然。”
-
节目组说换人,下午人就到了。
这会儿没有录制,节目组里一派悠闲。
柯觉薪出去接人了,其他人在三楼的休息厅里喝下午茶。
林宿没事干,也叫上了贺振翎去大驾光临。
两人坐在桌边。
桌上摆了套茶具,贺振翎抬手,滚水入壶。汤底清透,热气升腾。
他给两人倒完茶,便支起平板划了几下。
林宿,“在看小品?”
“……”贺振翎抬头,“审阅案件报告。”
林宿起了兴趣,“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没有。少了你的参与,都显得索然无味。”
林宿,“……”
雪泥马赞叹:【他夸得好脏啊。】
一只手拿糕点塞住了它的嘴。
贺振翎在工作,林宿也拿起手机回了几条消息:有班长的,黑白无常的,还有协会那边的。他回完,又统一给人群发了两张古村的风景。
刚发出去,跟前平板便一响。
下一秒,贺振翎开口,“群发?”
“……”
呀,不小心把小贺也选了进去。
林宿温声,“别多心,来我府邸的消息是指定单发给你。”
贺振翎就扯起嘴角,定定,“有心了。”
两人正说着,大厅门口一阵动静。
柯觉薪的声音几步间传进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加入的嘉宾,盛聆玉。”
林宿随四周一起抬眼。
只见一双长腿笔直,一身简单清爽的白T恤、牛仔裤。青年身材高挑,五官优越,明净的面容中带了一丝丝熟悉。
他微一顿,视线上移。
八字映入眼底,识别成功。
然而没等林宿开口,对方就目光一亮,惊喜地出声,“啊,是你!”
正要介绍的柯觉薪:?
他视线来回两转,又看了眼贺振翎,随即拍了下盛聆玉:
“小盛,你认识呀!这位正是投资方的贺先生。还有他的爱侣,林先生。”
林宿,“……”
贺振翎,“……”
盛聆玉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适应地打了个招呼,“难怪两位看着如此般配,原来…”他措辞了下,“…原来就是配成了一对!”
柯觉薪,“……”
柯觉薪一巴掌拍上人后脑勺,朝林宿两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孩子嘴不利索,见笑了。”
说完拉上盛聆玉走了。
待两人转去一边,林宿回忆着上次的见面,感慨道,“看得出来,他的嘴和手脚很配套。”
雪泥马:【你也夸得很脏。】
贺振翎侧目,“认识的人?”
“之前见义勇为,谢礼的面具就是他做的。”
跟前嗯了声,“手艺不错。”
……
他们在这边坐了会儿。
柯觉薪就带着人转完节目组了。
大概还有什么事要谈,柯觉薪叫上盛聆玉的经纪人去了外面。
只留盛聆玉坐在一张桌旁。
那头有两名嘉宾很熟,相互聊得热烈;陈可青性格内向,独自坐在一边;唯一外向的叶语竹在打电话,也没过来。
林宿看了眼局促的盛聆玉。
想了想,转头对贺振翎道,“我去那边聊天,你自己玩一会儿。”
贺振翎抬眼,“……”
林宿体贴,“或者,我叫阿玛来陪你玩一会儿?”
“呵,不用。”
雪泥马冒头:【?】
林宿就起身过去了。
两边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两张桌子。
他走过去坐下,盛聆玉立马高兴地说,“没想到又见面了,上次还要多亏你的帮助!”
林宿说,“没什么,你都给过谢礼了。”
提到这个,盛聆玉就张了下嘴,像是想说什么,随后又挠了挠头,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雪泥马:【他是不是也看到了直播,认出你了。又怕戳穿你的马甲,不好说。】
林宿回道:其实戳穿也没什么。
他看跟前的人还一脸纠结,便移开话题,“没想到,临时被抓来救场的是你。”
盛聆玉点头,“我也挺惊讶的,毕竟之前总是…”他顿了顿,转而轻快,“也可能是为了给我点补偿。”
林宿若有所觉,“补偿?”
“啊,是的,之前本来给我谈了一部剧,后来给……给别人了。所以我猜是因为这个,这次综艺就叫上我来录了。”
盛聆玉眼神亮亮的,像只单纯小狗,有活儿就挺高兴了。
林宿微微眯眼:喔……
他指尖正轻点着,雪泥马就落在桌边垂涎:【我饿了。可以趁他不注意吃口点心吗?反正他全身配套,应该注意不到我。】
“……”
林宿平和:他只是不利索,不是瞎了。
他又侧了眼,说:你去贺振翎那边吃吧。
雪泥马便飘过去:【昂哒。】
-
那头,贺振翎正在看平板。
忽地,他指尖微一动,敏锐地看向桌前。只见一团若隐若现的白光盘踞在他手边,借着茶壶的遮挡:【啊——】
两块黄豆糕直接消失。
贺振翎,“……”
桌上的零食还在窸窸窣窣地接连消失。
正在这时,叶语竹打完电话回来了。她正好坐在邻桌,大概是看林宿没在,还特意朝这边投来好几眼。
贺振翎捏了下眉心,随即关了平板立在桌前。
叶语竹几步走近,“咦,贺先生,林宿呢?”
贺振翎抬下巴,“那头。”
叶语竹扭头一看,一个战略后仰!
“那您没……”她转回来,就看贺振翎眼睫低垂,一手握着茶杯,似乎在盯着桌子上方出神。
她润了下唇,悄然坐回去不再出声。
跟前,零食已经被炫完一半。
贺振翎看对方停止了进食,便伸手准备拿回平板。手刚一抬起,雪泥马就一个转身,“哐当”一声。
手边的茶杯被一下打翻。
茶杯倾倒,清透的茶水在桌面蜿蜒。
……
身旁忽而叹气,起身。
叶语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走向林宿。
她伸手拍了拍,打断:
“林宿,你过去看一看。”
林宿闻言扭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就看贺振翎面容沉冷地看过来,手边是一杯打翻的茶水。
叶语竹轻叹,“他的心,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