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换器愈来愈不稳定了,我甚至被传送到了祖母死亡的那天:
曾经蓊郁的莫奈花园被食死徒的双脚踏出一条血路,那是怎样的一种画面?
食死徒硕大的影子在地板上来回熠动,桌面上的一盏灯被飞溅的血浆包裹,发射出幽暗深红的光。它将祖母痛苦抽搐的脸照的清晰无比,皲裂的伤口像是畏光,萎缩了皮肤,粉红的肉凸了出来。而食死徒的脸在光下则可怖更甚,那种对死亡的渴望是尖锐的,兴奋的指尖都在颤抖。
他们欢呼,快乐的尖叫。可悲的空洞的庸人们,只能通过杀戮的技巧和戏剧的姿态,虚构出一个理想的自我以拯救他们真实的腐烂的躯体。
“瞧她痛苦的表情,真是痛快!”
“钻心刺骨!”
一句句不至死但令人绝望的咒语,在祖母破败的身体上跳跃舞蹈。我眼睁睁看着祖母七窍流血,却无能为力。她一点一点变得又聋又哑,连哀嚎都是无声的。
红液洋洋洒洒,墙上的画像也不能幸免于难,一滴滴到了一位家主的眼下,像在缄默泣血。
我歇斯底里的如野兽样嚎叫,像革命时荒谬的哑剧,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当我甚至想要自我了结时,我又被传送到了霍格沃茨:
六年级时,因为祖母的去世,我来不及哀痛,就迫不得已早早承担起家族的事务。每日忙着占卜与反恶咒。那时神秘人的势力如日中天,连学院都自觉的站好了队,泾渭分明的黑与白,我艰难的站在中间,祈望谁也别得罪。
凛冬的英国威风凛凛的肃杀着一切,我游荡在禁林前的草地里,一片片雪花落在我的肺,徜徉在我的滚烫血液里,为我裹上一层冰,像妓人赤裸的身体被客人披上了外衣。深浅不一的脚印将圆满的白生生切割开来,一面的深绿,面的惨白。
远处淡淡的一点慢慢逼近,我眯起眼睛,快速眨落睫上的雪,试图看清来者。
是弗兰特为首的纯血预备食死徒们。他们轻蔑的眼神如蛇一般来回在我的身体上滑动,令人作呕。弗兰特越靠越近,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手,但依稀能看到露出的魔杖的一点。
“艾席蒙,我想布莱克应该和你说了主人需要你。”
逼近的黑色的云使黄昏变得诡谲,也使对面穿着黑色袍子的几人衬得像弗兰特的影子,强烈的压抑感让我发毛,紧绑着一根弦,我小心谨慎的抽出一半魔杖,旁观则观察着附近有没有人出现:
“当然。”
“嗬,是吗?你应该懂得这并不是一个询问。可笑的口吃好不容易痊愈了,你难道不想多活一些日子好好珍惜吗?”
“这并不在我的预言范围之内,弗兰特。”
“一个只有身体和脸蛋的妓人!能被主人需要是你的荣幸!别和你那愚蠢的祖母一样被折磨死,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可以再多做一些什么,让你死的舒服点。”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
趁着重新席卷而来的纷飞大雪,我迅速掏出魔杖:
“火焰熊熊!”
“钻心剜骨!”
我与在背后偷袭我的埃弗里同时发射咒语,前者击倒面前的弗兰特和他的跟班,后者则将我狠狠的甩打在了雪地里。我痛苦的抽搐,颤抖着,像被鱼线一条条切割身上的肉,而那红肉连着神经还在地上跳动着;像被巨蟒吞进胃里,胃酸刺痛着皮肤,翻滚的未消化的动物骸骨残肢鞭打着我,漆黑的胃袋是绝望的句点。
埃弗里居高临下的俯视,像在看一条搁浅的鱼:
“自作聪明的whore。”
弗兰特捂着肩膀火燎的烂肉,呲着牙艰难起身,恶狠狠的踹了我一脚。我猛吐出一口鲜血,像在雪中绽放的红花。
“埃弗里,我们应该把她给到主人的魔药师做实验,在她活着的时候一点一点锯掉她的器官!”
“非常好的主意,弗兰特。”
远在隔壁塔楼的掠夺者们正苦恼如何抵抗那股邪恶势力,神游九霄云外的西里斯被这严肃的气氛压抑的喘不过气,他踱步到一侧的窗前透气,暖黄的灯光突然摇曳起来,光舌舔舐着他的眼,几乎一瞬间他就锁定了雪地里的犯罪。
“叉子!借我你的扫帚!”
其他三人一头雾水,惊讶西里斯的反常,他看起来的焦急……不,是恐惧,他在害怕什么?
“哦,大脚板,给你。”
他们闪开了一条道路,愣愣的望着西里斯威风的飞了下去,一直俯冲到雪地的一点红。
“艾席蒙!”
我的视角像断帧且对不上焦的胶片电影,看着那抹格外模糊的轮廓,甚至滑稽的以为是雷古雷斯来救我了,像梦,如幻。
“布莱克……”
我沙哑的嗓子和嘴角汩泊淌出血的面容将西里斯吓了一跳,他慌张的将我从雪里抱起来,将敷在我脸上的雪花轻轻拨开。他愤怒的盯着对面的一帮人,手中握着的魔杖像一把利剑:
“恶心的伏地魔走狗,你们手上沾染的无数巫师的鲜血,就是我将你们碎尸万段的理由!”
埃弗里扭曲着极丑的嘴脸嗤笑道:
“布莱克家的叛徒,邓布利多的走狗罢了。你身上流淌的永远都是布莱克的血液!你所不屑的纯血,你永远割舍不掉!”
西里斯不为所动,平淡的说:
“越是贫瘠无才的人,才会用许多标签显化自己。”
“如果你现在就求饶,我会让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弗兰特跃跃欲试,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
“这句话同样也送给你。”
西里斯的身后不再空旷,波特与卢平站在他的左右边,连彼得也被硬拉了过来,只不过是躲在后面。
我的意识渐渐清醒了,抬起冻僵的手摩挲着西里斯的脸,蓦然的落下眼泪,混着雪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谢谢你,布莱克。”
一次次反复重映的痛苦回忆犹如藤壶,寄生在我的躯壳上,蚕食我的意识。
《马太福音》里说,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自切是广泛存在于生物界的一种反射形式。蟹类,扁形类动物被捕食者控制住副肢或尾部的时候,身体部位受到损害的时候,会果断自行分离放弃残肢。
是的,我将时间转换器彻底的摔碎了。
凝视着那堆碎片,心里竟然滋生出难以言喻的快切。
因为,我愚蠢的认为这一切终将是康德的梦境,或许我醒来就能悟出真理。但,真理是残酷的,真理直率无比,坚硬无比,但凡有一点柔顺,也算不了真理。
我无耻的在她人的身上重新醒来了。
通俗的说是——
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