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赵年记得在小学时候就受到了类似的教育，长大以后才是看到了这句话的出处。
在战争年代，有用可能是指反抗三座大山。到了和平年代，就被管理者扭曲成了各种后现代的箴言，谈奉献，讲付出。
“有用”被权力者所定义。
为了上位者的有用而出工出力，等到“有用”的含义变化以后被抛弃也是顺理应当的结果。
护卫者这份工作，并不是赵年所期望的。
自己虽然有着超能力，但是卷入上层斗争，随着烈度的升级，被炮弹和枪子打中也是会死的。
起初，商乙以为赵年只是一个间谍，因此这个少年的大将士修为就已经很被他认可了。也正是因为自己这种隐秘战线的嗅觉，商乙才特别关注了少年几天。
但是，随着对话的深入，商乙慢慢发觉眼前这个少年并非只有肌肉思维幼稚的小孩。
——赵年并没有把自己定位在棋子的位置上，但这是商乙此时才发现的真相。
“人才”是上位者才有资格定义和施行下去的事，上行下效，整个国家所能容纳的权力是有限的。
商乙一遍皱着眉头，一遍领着赵年走进住宅的一楼迎客大厅：“那么，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呢？”
看到商乙还是没有放弃，赵年确认道：“你家里很有钱？”
商乙摆出无奈的笑容：“直接朝一位世族这么提问是很没有礼貌的。”但是随后他又解释，“我有帝国大良造的第十六等爵位。”
商乙没有说出的内容是这份爵位是他自己挣取的，而非继承父辈的。
不过赵年听出来他颇有底蕴的口气：“这么说你在这个城市有很大的影响力。”
其实从见到商乙之后，赵年就认出了他在游戏背景中的身份，秦国开国二十三世家之一，当代秦国太子的密友，在后续剧情以内阁吏臣的身份出场。
认出商乙的身份之后，赵年就谋划着探索可能的剧情路线了。
这份开国的法统一样是有数的。被承认的权力的位置是稀少的。
在当代政务官与事务官已经分离的政治制度下，想要合法的调动一地城市资源，获取一份开国法统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无非是速度是快是慢的问题，毕竟帝国鼎盛时天下也就才三十六郡。
到现在商乙也听出了赵年口中的底气，有种猎物反转成猎人的戏谑感：“我还不够了解你。”
赵年无可厚非，手指指着下巴：“任而，孤儿。擅长机械设计，现在在穹明区居住。”
然后看了看商乙的反应：“如果没有要修补的东西，你付我两块钱车费，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商乙像是被提醒了：“能能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呢？你是有力量的，也有能力，但是你这几天做的事让我很不理解。”
赵年知道商乙的潜台词：超人的力量可以兑换成权力，而权力可以兑换一切他想要的东西，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么赵年何必又舍近求远？
赵年只能在心中叹口气：“我说了你也一样还是不理解。”大信念被大事所定义和规范，而这个世界开国历史上的大事与赵年的世界立国时的大事相差甚远，这种历史的隔阂不经再一期的历史车轮是没法跨越的。
商乙虚心纳谏：“你说吧。”
赵年：“我要找一个人。找到她会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我需要她待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
商乙有些好奇：“你要找谁？”
赵年摇摇头：“我不想说。”
商乙接着问：“什么样才算安全？我可以提供主战者级的防护所。”
赵年继续摇摇头：“不是那个。大家需要我存在，不会考虑让我缺位的情况。”
商乙有点听不明白：“具体一点呢，你是觉得你设想的环境，我提供不了吗？”
赵年环顾了下周围，把大厅里的景物看在眼里，然后说：“你当然有能力做到。但是在这个大萧条的年头，”
赵年的意思是商乙能救他一个人，但没有能力改变萧条的大环境，不然秦国也不会战败。
赵年指了指自己，“要么，你让我回去继续安心做我自己的工作。”
接着指了指商乙，“要么，你得聘用我管理这座城市。”
作为被管理的平民，如同低估了管理者的欲望一样，人们往往高估了治理一座城市的难度。固然，过程中涉及到许多专业度要求非常硬核的能力，然而为政者的关键并不在那些细枝末节上。
而是在于度量人心。
众者监国，一政上传下达。
治大国如烹小鲜。
赵年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因为他有着参考的模范。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社会治理的法统是以成败论英雄的，于是长大以后伟人的事迹常看常新，这是天则之律。
后面这些话赵年没有对商乙诉说，也没有诉说的必要。
商乙这次算是被震惊到了，有点意外的重新从上到下大量了赵年一遍，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远远搞不清国家的本质是什么。
他是运气好在太子的老师那里才得到了完整的说明。
商乙：“说实话我很怀疑你来我这里的目的，你确实是一个人才，但是你现在索要的东西超出了你的年纪和能力，理政不是靠头脑就能简单处理好的事。你的生活习惯看上去不追求财富，也不凭借武力谋权，但是你要的职位却牵扯到了我整个领地的运转，那不是一件可以口头决定的小事。”
商乙顿了顿：“我需要抵押物。”
赵年看着商乙的眼神，知道对方并不放心自己，不过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抵押物是我，对吧？”
商乙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需要对你的身体做一些控制。”
商乙的手心浮现出一个松树状的能术印记，如果把印记烙印在身体的关键器官里，则是能轻易控制一个人的生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更平等的合作方式。”
赵年知道更平等的同时也是职权范围更平等的。
对于上位者来说，采用人才的成本是很低的，人们生活中所需要的食物、住所、矿产、土地都由领地出产，领地则是都有一个几十年不变的固定所有者，而所有权的转移是属于上位者阶层之间的游戏。
成本高的是信任一个人，而现在商乙还远远不到信任少年的地步。
而赵年没有犹豫，他选择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