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解羽喊完回家后不久,一个老妪乘风而来,落在雾林村村口。她满头霜银,皮薄如纸,手中拄有一藤杖。
老妪一步一步,颤颤巍巍走过村子,朝后山云顶而去。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尽显风烛残年之态,能多活几日都像是在苟命。
可谁能想到她飞渡千万里而来,大气都没喘一口的。
胖道人还躲在村子附近的某株树上,他最先感应到老妪的灵力波动,略带疑惑道:“她来了?!”
胡师傅也似有感应,停下手中事物面色凝重道:“来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易大龙,与老妪擦肩而过,心有略有惊讶,却又觉得合乎情理,暗道:“这老婆子,还没死呢!”
在老妪寻道上山的时候,老瞎子也察觉到了,他摩挲着手中竹杖,叹息道:“这么多年了,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这里的吧!”
在山脉群岭的某个山谷中,一个在溪涧边入定的老汉睁开了眼,轻声叹气道:“这次能成吗,希望她可以做到!”
在云顶山另一个山头,一株古树上,青衣蔽体且披头散发的男子陷入了思索,“她若真做到了,或许是种新的可能,我要不要跟着去?”
而在云顶山相连的另一个山头上,从山洞内幽幽传出了一句话:“执迷之人,妄念难成;神魂一灭,法道成空!”
坐在院内看着夜幕降临的村长,则是叹声道:“又是十年,云顶取宝,开始了!”
每一个出声的人,不约而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老妪身上。他们身处各地,却仿佛就在老妪身侧,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到来又代表了什么。
云顶十年一开的取宝,因为老妪到来,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如果哪一天她不再出现,云顶取宝可能会失去最大的象征,而代表了修者对自然大道求索的精神,也将淹没在抗尘走俗之中。
她是百年来云顶取宝的标志,是云顶宝地让人追捧最大的招牌。
老妪像虔诚的信徒,照着易解羽白日走过的山路佝偻前行。遇坎垫石,逢坡爬越,整个过程如同凡人朝圣,没有动用一丝灵力或是修为。
她先是来到白日易解羽喝过的山泉处,并手捧水洗脸,抚平头上的银发。接着拔除泉眼石上杂草,露出一块刻有奇怪符号的青石。
对着青石,她轻轻欠身,低声颂了一句:“水灵庇佑!”
当来到云顶迷雾面前,已经是月上枝头。
老妪看到迷雾那一刻,浑浊的眼神顿时亮了三分,垂老的气息焕发新的生机,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喜图又怅惋、希冀又惆然的神情。
久别重逢的泪花在眼里打转,老妪颤声道:“我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在说话。
迷雾就在眼前,老妪没有去触碰。而是直接盘腿坐下,把藤杖搁在一旁,枯槁的双手连连掐诀,同时双眼缓缓合上,彷如一尊雕塑般入定。
而在云顶村,赶在晚饭前回到家的易大龙脸色沉重,看到易解羽已经在桌前坐下,他突然严肃开口道:“儿子,接下来一个月不要上山,不许进去宝地,更不要和三尾狐接触!”
干爹突然的认真,吓得易解羽伸手偷菜吃的举动顿时卡住, 疑惑问道:“为什么?”
桌上两菜一汤,野葵汤、炒鸡蛋、炒瘦肉。
炒瘦肉是易解羽的最爱,易大龙把碟子推向易解羽,没有解释,只是再次嘱咐道:“我说的要记住,不能去!”
拿着碗筷进来的干娘大感疑惑,“你这么认真干嘛?出什么事了吗?”
易大龙神情却复杂,简单回答道:“那老婆子来了!”
干娘开始还有些不解,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老婆子是指谁,一脸惊讶道:“她还没死呢,得有上百来岁了吧,可真能活,十年前来的时候,不是说就已经快不行了吗?”
易大龙手指敲着桌面,坐等碗筷送到手边,没好气道:“你个女人家,怎么只想着这些。重点是儿子能进宝地,和三尾狐要好,这要是被那老婆子知道,还得了!”
干娘白了一眼,把碗筷只递给了易解羽,没有管易大龙的,“还是你先放尊重点,什么老婆子,她都能当你祖宗了,一口一个老婆子,别教坏了孩子!”
一直拿手捏菜吃的易解羽实在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意思,懵懂问道:“干爹,干娘,你们说的是谁呀?”
距离上次老妪来宝地,已经过去十年,那时候易解羽才三岁左右,还是个不记事的孩子。
易大龙解释道:“是天宗的一个前辈。听祖辈们说,她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取宝时,便迷上了三尾狐,认定三尾狐是她什么契生灵兽。好像她所在的那个宗门就是专门驯化灵兽的,还有和灵兽缔结亲缘的传统。所以每隔十年的宝地打开,她都会来驯服一次,这样子已经有一百来年了!”
易大龙自己动手,取来碗筷,“据说她已经一百三十几岁了,为了得到三尾狐,到现在还没有与别的灵兽契结。如此坚定不移,都不知道她是傻还是固执!”
易大龙先喝了一口汤,清甜可口,正合他的胃口,不忘夸赞道:“媳妇,这汤真好!”
干娘喝自己的汤,没有理他。易大龙面朝易解羽继续道:“所以啊,这是个疯子。你能进宝地,还和三尾狐关系要好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想想,人家一辈子都耗在这上面了,要是被她知道,不说会嫉妒到杀了你,可也说不准会干些什么事来!”
易大龙努力想看出易解羽身上的不同之处,他对这儿子也很好奇,凭什么能进入宝地,又因为什么能和三尾狐那么亲近。
“那她不会抢走小白吧!”
易解羽更担心三尾狐被抢走,那可是他的朋友,更是用来捉草精的法宝。这要没了三尾狐,他根本捉不到上好乃至极品的草精。
干娘咽下碎米饭,出口回答道:“这个不会,要抢走早就抢了。我听说,她的事一直被控制着,很多人都不想她得到三尾狐,加上道门立下的规矩,她只能每十年来驯化一次。其实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易大龙好奇的看了一眼干娘,没想到她居然还懂这些。
干娘无视了易大龙,继续道:“不过她的执着还是感动了很多人,许她每次提前半月到宝地来,只要她能正常驯化白狐,好像各宗门也不会太过阻拦她带走的。”
干娘嫁到此地也才经历过一次取宝,了解并不是很多。不过对于老妪的事情,从村中妇人那里听闻颇多,还是很同情那个女人的。
易大龙在宝地长大,看多了修者间的尔虞我诈,也知道那是群自认不争兼天下,却是最计较最凶狠的人。
他有不一样的看法,插话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三尾狐能无视宝地迷雾,是解开宝地禁制之谜的关键,要是真的被驯服走,谁会同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