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经历，历历在目。易解羽继续说着他的故事，如天方夜谭，彻夜未眠。
与此同时，在后山左侧一处山谷低地，一条银蛇般的山涧垂落，从一间破草庐和一株老樟树旁流过。
白日出现过的老瞎子此时坐在青石板上，背靠樟树，面朝庐前杂草小道。
他就那么呆呆坐着，像在入定，又像在等什么人。
因为迟迟没有动弹，他也坐至天明。
转眼到了第二日卯初，随着村中鸡鸣，夜色也渐渐擦明，似有无尽霞光将要撕破天际。
易解羽看时候不早了，仔细盘坐调息了一会儿，在吐纳中恢复着最佳状态。
当他再睁眸时，酒意一扫而空，眼里只剩下坚定和决然。
他于天地间拘来一捧水，简单清洗过面容。又在气机鼓动之下，弹尽身上的尘土。
看着纹丝未动的老汉，易解羽有些神伤，昨夜说了一宿，对方始终不曾有丝毫回应。
也许他的情况比知道的还要严重。
易解羽怅然一笑，“村长伯伯，我去了，你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他便开始上山，朝阖门而去。
也就走了不到半刻的时间，石雕般的老汉居然开始嘴唇蠕动，拉扯着脸上的尘垢，犁出深深的唇纹。
在微弱的动弹中，他艰难而细微的吐出了三个字。
“小、羽、子！”
还不待多说什么，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袭来，似有东西在老汉体内翻腾，折磨的他很快又恢复石化状态，整个人变回一动不动的模样。
另一边。
少年易解羽不疾不徐，以绵长的吸气吐纳山间灵气，他气海如同无底洞，不断聚集着天地力量。
在行至山腰时，在近两丈宽的山道中间，拄着竹杖老瞎子居然拦住了去路。
见易解羽如约而至般到来，他不喜不悲，“昨夜在老樟树下等你一宿，没见你来，只能在这等你了！”
隔着三四丈的距离，易解羽停下脚步，并不觉得意外，“昨日没有动手，还以为你不会阻我了。”
老瞎子了当回答道：“好歹五年没见，哪有一见面就闹僵的。人老了，就是喜欢叙旧，还想着你会来找我，跟我聊聊天呢！”
易解羽冷哼一声，“老瞎子你手艺是真的不行啊。村长伯伯吃了丹药，一夜不曾开口，一晚上都是我自己在自言自语！”
老瞎子沉思片刻后，“他体内有凶魂，靠的是自封五感百脉压制，才得以保持一丝心神存留。丹药可以压制凶魂，若这样都还不能自主一时半刻，只怕是凶险的很了！”
易解羽对此没有做任何评价，因为他自己也有些矛盾，到底是相信眼前这老瞎子呢，还是干脆一巴掌打死这老不死呢。
此时身后一二里外，阵阵有人喊马嘶声响起。寻常之人很难听到，但作为修者的易解羽，耳聪目明远超常人，自不在话听下。
想来山下那些要去阖门凑热闹的人，都在齐齐往这来。
易解羽可不想这还没进阖门，事情就闹得人尽皆知，当即做撸袖子打架状，“赶紧的吧，反正早晚要收拾你的！”
老瞎子用竹杖测量石砖高低，跟着走下三个石阶，“那接下我三招，你再过去！”
此时他气息依然不显不露，还是那风烛残年的模样，似乎只是过招，没有要动真格的样子。
这让易解羽也不好动用灵力，但又不得不小心提防。
两人心照不宣，就见老瞎子单手提起竹杖，引得一股微风拂过，只吹动了两人发丝。
这番起手简单至极，无声之处无息，让人寻不着奥妙。
老瞎子提醒道：“这招叫追蜂赶蝉，乘风而起，随气而出，南派小种剑招，却也融合了东派的以势造势！”
说罢，只见老瞎子一步跨出，已是丈许。
随即老瞎子身形陡然变换，似融入了风中，刹那间扑近。
六尺竹杖的顶端不偏不倚，直戳易解羽心窝。
这一切平常至极，却又突如其来。容不得易解羽多做反应，果断手捏剑诀，如持慧剑挑开竹杖。
竹杖被打偏，老瞎子借势劈棍打头，
易解羽见招拆招，云剑横撩般，挥手拨开竹杖。
紧接着老瞎子一个顺势，身形拧转，手中竹杖横抽而出。
也不见老瞎子使棍有丝毫力道，挥动起来如拿羽毛扫面，可能孩童拿一根树条，使出的力气都能比他大些。
偏偏就是这种轻柔无力，毫无杀伤力的攻击，可能在打中的那一瞬间，巨石都能一分为二。
易解羽没有大意，而是身斜两寸，再一次格挡掉竹杖。
哪曾想老瞎子比狗皮膏药还要粘人，身随风动，杖随气行，又一杖点刺直捅心窝。
如此接连十余杖，老瞎子这招还是没到穷尽，反而势头愈发紧密，打得易解羽已经难以招架。
期间哪怕易解羽有一次没有挡下，都有皮开肉绽，甚至当场毙命的可能。
这种感觉，像牛屁股上的虻虫，赶不走也打不到，能被粘到死。
给易解羽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身处一个风口之中，无论他怎么躲避，气流都会被牵引，充盈着他的身边，而老瞎子就是那风气中的危险。
连续被逼退好几步后，易解羽发觉了这招的诀窍。心中顿时明悟老瞎子所说的话，果然是乘风而起，招式随气而出。
一套下来，招式虽有东派连绵不绝的势头，但底子还是南派的调调，想来只有破了他的行风法门，才能破解此招。
不然就这一招，如风连绵，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易解羽腾出手，抹过脖子间的玉珠。一把利剑凭空出现，正好握在手中，顺手一剑挡下竹杖，碰撞出金石交错的闷响。
易解羽眉头一拧，果然如他所料，看似清风摆柳的攻击，实则其中威力巨大。
又对消了几招之后，易解羽气势随法门而变幻，随着他十余道剑花残影闪过，利剑寒芒收敛。
身形换位之后，剑芒再出现时，已经是老瞎子右侧两尺。
紧接着剑锋破空，人剑同气连枝，以意料之外的刁钻角度杀出，挑向老瞎子脑门。
“空谷连理！”
这一剑，避开了风流，绕过了风势，错乱了时空。
同时丝毫不留给老瞎子收回竹杖防守的机会。
好在老瞎子眼睛虽瞎，但感知力绝不逊色常人。察觉到危机的一刹那，就体内灵力鼓荡，喉中一声闷响，一道雷光喷吐出来，弹开了近在咫尺的利剑。
借用这个瞬息的机会，他收杖倒撤，拉开距离。
“道宗九剑技，臭小子，下手还真狠，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