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苏韵周摇摇头，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冰冷刺骨的瓷砖穿透力十足，苏韵周被冻得寒噤颤颤。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却陌生的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她总是看不透慕行之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说你从未背叛过我们的婚姻，可你和南湘的绯闻满天都是，高调得所有人都觉得我必须给她让位才能平息众怒。”
慕行之顿了顿，剩下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深处不知该怎么说。
他终于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傲慢和自作聪明，导致苏韵周对他产生了怎样的误解。
从意识到绯闻遍布的时候他就让林泰处理了，但那个时候该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可磨灭，他从未想过解释，慕行之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他却偏偏自大得忘掉了自己的枕边人。
看着苏韵周泪光闪烁的眼，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囡囡，我……”
“别这样叫我！”苏韵周捂住耳朵，用力闭上眼睛，她讨厌这个称呼，讨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更讨厌慕行之用这两个字喊自己。
“好，我不叫，我不这样叫你了。”慕行之轻拍着她的脑袋，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你别哭。”
苏韵周抹掉眼泪，高高昂起头看着慕行之，看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心里百味杂陈。
“我和南湘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帮她，是因为当年慕氏集团内斗的时候她父母死于这场意外，那时候是我爸掌管集团，为了弥补她，我答应许诺她一个条件，她想要出道，于是我让分公司的人去接手后续事宜，其他事我一概不过问。”
所以网络上盛传的什么慕行之倾尽资源力捧南湘的说法都是营销号yy出来的，神洲虽然隶属于时安集团，但只是其旗下众多子产业中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慕行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事事过问，都交给了专业的负责人打理。
从南湘签约之后，他就再没有和她私下见过面了。
一开始袒护南湘，他承认，是为了气苏韵周，想要看苏韵周吃醋生气的样子，想要看她到底在不在意自己。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苏韵周云淡风轻，不管他做得再如何过分她都毫不在意，反应平淡，显得他幼稚又可笑，像在唱独角戏的小丑。
“那张接吻照……”
“那是借位的。”慕行之急忙解释，手机里有完整的视频吗，他放给苏韵周看，生怕她误会了自己，“她找我谈条件，被我拒绝了，没想到她还留了一手，让狗仔偷偷拍了这样的照片发到网上。”
慕行之一时不察被她钻了空子，分公司的那些人胆大包天，真把南湘当成了未来的慕太太，一个个极尽讨好。
于是在照片流出后第一时间放到了时安集团对面的巨幅led显示屏上。
虽然已经处理干净，可慕行之还是没想到苏韵周亲眼看见了。
“哦。”苏韵周点点头。
看她这个样子，反应平淡的好像完全都不在意，根本猜不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行之心里敲锣打鼓，十分不安。
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刻？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韵周想了想，摇摇头。
慕行之面露喜色，还以为误会解除，终于把她哄好了，伸手想要抱她，苏韵周往旁边躲了躲，表情冷淡。
慕行之身体僵住，对上苏韵周缓缓抬起的清冷的眼。
“这个澄清来的太迟了，慕行之，其实你还是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南湘。”
“那是什么？”慕行之不解，抓住苏韵周的肩膀，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除了离婚，你想要什么我都同意，唯独这个不行。”
苏韵周好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他表现的好像他有多么爱她多舍不得似的。
苏韵周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慕行之的手，“不管你跟南湘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确确实实冷落羞辱了我三年，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又为什么非要娶我呢？就因为当年那句话，你恨得只能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慕行之，我真的不懂。”
慕行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注视着苏韵周，看着她哀伤的脸，悲戚的眼，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心里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将他的心脏狠狠的攥住，无法呼吸，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侵袭了他。
三年前，苏德海拿着一叠照片找到慕行之。
照片里，赫然是苏韵周少年时期练舞时换衣服和不经意走光的照片，尺度不算大，但如若流落出去，对她的形象势必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他不敢想象如果苏韵周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个禽兽，拍下了这些照片，她的内心将会遭受怎样巨大的冲击。
慕行之面无表情地将照片撕毁，戴上手套，缓缓靠近苏韵周。
在苏德海贪婪的重复他的女儿当年如何孤身一人救下他，他该知恩图报，否则他会把这些照片卖给那些觊觎苏韵周的有钱老头的时候，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
血花飞溅。
慕行之无声无息地打了许久，直到苏德海从哀嚎不断到悄无声息，地板上有流淌的血迹，慕行之缓缓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长腿迈向书房。
一张支票扔在苏德海脸上。
慕行之用脚尖踩踏他疲老不堪的脸，声线冰冷：“底片。”
记忆戛然而止。
慕行之静静注视着苏韵周，不知该如何将这一切宣之于口。
他想，如果代价是让她经历那些痛苦不堪的事，还不如承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慕行之眼帘低垂，许久许久，仿佛叹了口气，“对不起。”
千言万语也只能是这么一句。
苏韵周深深调整着呼吸，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我们好聚好散，初八见。”
-
初八这天是个暴雨天。
北城冬天其实很少下雨，难得一遇这场大暴雨，苏韵周的情绪出人意料的很好。
早上出门前谢荞睡眼朦胧的出来，看到她满脸堆叠的笑容，惊讶的直呼她不对劲。
苏韵周捏捏谢荞的脸颊，扔下一句自己要正式恢复单身贵族就出门了。
一件黑色大衣，高高的丸子头，脸上妆容清淡，踩着一双马丁靴就这样出门了。
结婚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苏韵周同样心情愉悦，只不过那天她没能等来自己的新郎，独自一人在众人看戏的目光中耻辱万分的女走完全程。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贪心，渴盼着能够得到慕行之的爱，可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会是她能够得到的呢？
好在这场闹剧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苏韵周到民政局的时候刚好八点四十。
她站在民政局对面的马路上，看了眼手机上时间，长长吐出一口气，绿灯亮了，苏韵周迈开脚步。
这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前两天苏韵周暗中找了私家侦探帮忙调查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担心是私家侦探的手机，苏韵周直接划开接通。
结果，对面开口第一句就是：“苏韵周，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你爸是怎么威胁慕行之跟你结婚的？”
苏韵周愣了两秒，一辆黑色丰田忽然朝着她的方向疾驰而来，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双腿死死的焊在地面上。
苏韵周愣愣地注视着那辆黑车，耳膜嗡嗡作响，听到那人用阴沉的嗓音说：“苏德海手里可是有不少关于你的好东西呢。”
“砰——”
一声巨响过后，车辙划拉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十字路口顿时乱了套。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苏韵周睁开双眼，谢荞放大的脸凑到眼前，看到她醒来了，眼眶里瞬间飙出泪花，抱着她肩膀就开始大哭。
“呜呜你终于醒了周周，可把人家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挂了呢呜呜呜！”
“你再这样晃下去我可能真的要挂。”
谢荞赶紧松开手，扶着苏韵周坐起身，“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脑袋晕不晕，身体有哪里疼吗？”
“没有，都没有。”苏韵周摇摇头，有些晕，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她没记错的话，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差点被车撞了，“我怎么会在医院？”
谢荞咬住唇，“是慕行之救了你。本来你差点被车撞了，他的车替你挡了这一下，你估计是吓晕的，没什么大碍，医生说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苏韵周消化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些话里的意思。
掀开被子，“慕行之在哪间病房？”
谢荞思索两秒，什么也没问，带着苏韵周乘坐电梯来到顶层的病房。
门口有两个保镖守着。
苏韵周走过去，还没开口说话，保镖就自动向两边分开，林泰从里面走出来，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候，“太太，您快去看看慕总吧，他也刚醒。”
苏韵周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揪住衣服，“他……还好吧？”
林泰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您进去看看他吧，我们怎么劝都不听。”
苏韵周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在谢荞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脚步趔趄地走进去。
慕行之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腿上打了石膏，右手手臂也捆了起来，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卫彦珺和慕咏志正坐在病床前，卫彦珺哭得眼睛都红了，看到苏韵周进来，卫彦珺立刻站起来，“韵周，我的好孩子，你怎么来了？身体还好吧？”
慕行之刷的一下睁开眼，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她，视线上下梭巡了一圈，像是确认了她没事，这才放心的重新躺了回去。
谢荞小声耳语：“他怎么跟木乃伊似的？下半身绑成这样，该不会不能人道了吧？那完了，你们还没离婚，岂不是要守活寡？”
苏韵周推了谢荞一下，挤出笑脸来，“我没什么大碍，妈，他……”
刚刚林泰说的那话，把苏韵周吓得不轻。
卫彦珺擦掉眼角的泪珠，摇摇头：“骨折了，没事儿，好着呢，就是这臭小子不放心非闹着要去看你，说起来得亏这臭小子给你挡了那一下，否则以你这身子骨受这个罪，我可真是不敢想。”
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慕行之嘴角抽搐：“您可真是我亲妈。”
卫彦珺嗔他一眼，拉着苏韵周说了些话，没有问半句关于他们要离婚的事，就像是刻意回避这件事一样，说了几句话，慕咏志扶着卫彦珺，带她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卫彦珺身体不好，也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们夫妇二人走后，谢荞也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慕行之两个人。
慕行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从她进来之后就没有错开视线过。
苏韵周叹息，拉开椅子坐下来，“疼吗？”
慕行之面无表情，高冷的一批，“没什么感觉。”
苏韵周笑笑，在他膝盖上方用力按了下去。
慕行之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苏韵周表情淡了下来，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慕行之又恢复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拽样子，“耽误你正事了，你放心，等我能下地了我们就去把婚离了。”
苏韵周抱起手臂，想笑又不敢笑：“就你这幅鬼样子，起码得等两三个月吧？那我可等不及。”
慕行之咬牙切齿，“你急着做什么？急着找下一春？”
苏韵周挑眉，没说是，也没否认。
这可把慕行之气得够呛，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就青白交加，最后变成一片阴沉的黑。
忽然，他掀开被子要起身，身上除了左腿之外几乎都绑了绷带，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一只诈尸的木乃伊一样，苏韵周没忍住，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