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见着宁安义的时候,吓了一跳,简直不敢认。
只见他整个人黑瘦,一笑一口白牙特别瞩目,和出去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白露顿时心疼不已,“你这是瘦了多少啊,简直是皮包骨头。”
宁安义不顾还在院子里,伸手就将白露抱进怀里,在她脖子间深深嗅了一口。
随后才放开她,改为牵着她的手进屋,一边走一边说话。
“别提了,刚到的时候还好,还能借住在县衙,总吃不了苦。
后边就不成了,到处跑,支流在哪我在哪。
总算知道为啥百姓怕徭役了,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吃的是粗粮不说,还顶多只够半饱的,住的是地窝棚子,喝的倒是多,趴下就能喝河水。”
宁安义回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要知道他的人生,前二十年是知府家的小少爷,后边几年是京官是州府三把手,啥时候吃过这个苦头呢?
好几回他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可想到家中妻儿,又觉得自己该咬咬牙,拼一个前程出来。
白露听的心疼死了,张张嘴有千言万语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宁安义看着她的眼睛,啥都明白了。
他捏捏娘子的细嫩的手,道:“趁着我年轻,吃的动苦头,可不得拼一拼,如此你和孩子们才能过好日子不是?”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白露。
“孩子们呢?怎么没见他们?”
白露也是一愣,方才下人陪着满满在院子里玩,糖糖才睡醒,不愿意出去,就跟她待在一起。
之后小珍来报,说是相公回来了。
她立即从榻上下来,穿了鞋就跑了出来。
那,她那么大一个闺女呢?
满满和糖糖两人手牵手,坠在白露和宁安义后边十米开外的样子,慢慢走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细听在打赌。
“妹妹你说,爹娘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们?是进屋前还是进屋后?”
“要打赌吗?”
“嗯,猜错的人要把今天的零食给对方。”
如此,糖糖谨慎了些,她晃晃手,道:“我猜进屋后!”
方才娘听见爹回来了,直接把她从身上抱下来放在榻上,然后就跑了出去,压根不记得带她。
“啊。”满满有些失望,“我也想猜进屋后哎。”
刚刚爹回来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他刚要喊呢,就见爹冲着娘就小跑过去了,压根就没看见他!
俩孩子对视,“要不,就不赌了吧?”
压根没悬念嘛。
于是两人都没猜对,因为白露和宁安义想起来他们,找了过来。
随后这对爹娘一人抱一个,将孩子们带了屋。
白露还好,她每天都跟孩子们在一起。
宁安义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心里的第一位是白露,但不代表不想他的一双儿女啊。
他抱着糖糖高高举起来,然后抱着亲了几口,糖糖被他的胡渣刺得直躲,一边推着他的脸一边叫着满满。
“爹坏坏,胡子好扎人,哥哥救我!”
宁安义顿时哈哈大笑,说:“你哥哥也跑不了。”
说完,他将小闺女放下,将儿子抱了起来,故技重施的用胡子去扎他,嘴里还嚷嚷着。
“大坏蛋来咯,欺负小孩咯。”
屋内笑声不断,白露看着他们爷仨玩闹,心里总算安定下来了。
不过稍稍玩了一会,白露就叫俩孩子从宁安义身上下来。
“满满糖糖乖,爹爹在外面辛苦了,他很累,叫他洗个澡睡一会好不好?”
兄妹俩很听话,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再找爹爹玩。”
他们看向宁安义,认真的问,“爹爹明天在家里吧?不会走了吧?”
这话说的宁安义心里酸酸软软的,他看着儿女的眼睛,认真道:“爹爹不走了,明天一定陪你们好好玩。”
得了准话,俩孩子才笑着跑走了。
白露给他拿了衣裳来,又吩咐下人烧水。
然而水还没烧好,宁安义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白露看着他下巴上纷乱的胡茬,眼底的青黑,心疼不已,哪里舍得叫醒他洗澡呢。
她和小珍合力将人挪到大床上睡着,随后小声吩咐,“叫厨房做饭,等老爷醒了就吃。”
不过晚饭到底是她陪着俩孩子吃的,宁安义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他一醒,白露就跟着醒了。
“饿不饿?我叫灶上温着饭菜,还是想吃旁的,下碗面?”
宁安义睡足有了精神,听白露一连串的发问,忍不住亲了上去。
“别忙了,随便叫他们上点,有啥吃啥,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回来了,别怕。”
白露小声“唔”一声,安静躺好。
宁安义下床,就坐在脚踏上守着,“睡吧。”
……
宁安义在家待了七天,他年轻底子好,歇了两天身体就缓过来了,后头几天全在陪白露和俩孩子。
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还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
目前临州的警报虽然解除了,但是到底有几个县是受了不同程度的灾的。
张知州和陈同知那么大年纪还在忙碌,他也不好一直在家干看着。
第二天,宁安义准时出现在了府衙。
张知州一见他,连连招呼他过来,“安义来啦,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宁安义走过去一看,却是两竹篮的菜,有些好奇,“这是?”
陈同知抚着胡子,笑得矜持。
“哎呀也是巧了,今儿我早来了会,刚到府衙附近就瞧见几个百姓拎着东西过来,篮子一放就跑了。”
那几个都是年轻人,腿脚麻利的很,喊回来是不可能的了,陈同知只好将俩篮子拎进了府衙。
张知州高兴啊,“这还是老百姓头一回给咱们送菜呢。”
他们俩拉着宁安义欣赏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叫人送到灶房,吩咐厨子好好做菜,回头给府衙里的大小官员分一分。
这吃的是菜吗?
不,是临州百姓对他们的爱戴!
在张大人的洗脑下,宁安义也得意起来。
后边他写信给爹和老师时,不自觉的就将此事写了进去,他读着觉得有种求表扬的感觉,感到些不好意思,遂给删除了。
但又觉得此事该纪念一下,于是又添在了给李源和顾清明的信里,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了。
嘿,他真棒!
宁知府和李程盛接到信,得知此事后自然只有满口称赞的。
但李源和顾清明就不一样了,李源好酸啊。
他哼哼唧唧的,“也就是我没外放,我要外放,一准比他干的还好。”
“啊啊?”
李源话音才落,就见一个小小人从帘子后爬出来。
一见小女儿,李源立马起身将女儿抱到腿上,笑眯眯的问,“宝贝婵儿怎么在那啊?”
至于刚刚说的话,早忘了。
外放什么外放,外放他的小闺女得多遭罪啊。
崇州,收到宁安义的信后,云竹和顾清明一起从头到尾看完,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真要有什么白露可怎么过。”
光看信里写的就够揪心的,当时的白露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提心吊胆呢。
顾清明道:“熬过来就好了,他有这个功绩,只要上官不为难,如实上报,前程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