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武夫姓张名李,是个比姚五福和姚桃还沉默寡言的人,常常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我,他所教武术为肉搏、刀枪剑戟、遮目寻风、轻功。
我的日常便是,早起学武,午后学文,落日后学武,一月一休息。
很难碰上他们会说到的仙法,也没有人会来测试我的仙缘,直到我自己开启了修仙入练气的那天。
那天正是五月时节的休息日,我从后门溜出去,这个除了教书先生说话多些的家里,实在困人的很。
便想着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
我所在沂洲永春城,但是这里没有显赫的萧家族人,小儿能听到名气的,就是靠近城中的穆家,听闻穆家族老有大乘。
“卖果子,新鲜的果子,早起摘的鲜果子。”
“仙品酿,只卖十壶,先到先得。”
“炊饼!热乎好吃的炊饼。”
“一阶法器,三阶制品,来瞧瞧看看喽。”
从后门拐过巷子来到大街上,热闹的街市立马出现在眼前,我从没有在屋院里听到过这样热闹的声音,即使我住的地方临近街市。
正往前走,一道光影从天上落在我面前,穿着相同衣物的两女,其中声音偏稚气的女说道,“这就是永春城?也不怎么样嘛。”
“莫要多言,先找处外租的院落歇脚。”音色成熟,身量高些的女生回道。
“不能直接去穆家吗?”
“师尊的命令。”
“行吧。”
穆家,师尊的命令。她们旁若无人的从我身旁走过,看上去和没有修习仙法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未曾将真正的普通人放在眼中。
摸着兜里攒下来的铜钱,街边卖果子那里买了三个果子,用大片树叶兜着,拿取一只果子,蹭蹭衣服就咬着吃,果子入口甘甜脆生,模样长得椭圆像梨,卖果子的却称呼它桃脆果,念着不好听。
这一条街走下来,拐角过了就是繁华的城中心,再过酒市茶楼胭脂铺,就是富贵人家居住地,穆家就在其中。
“臭老鼠,让你偷东西。”
与繁华热闹不同的声音从某个深巷里传来,我的内心一个动容,这个令人熟知的故事场景,去不去当个小故事的主角呢。
“呵tui,长得人模人样,给我把他脸给毁了。”
毁容!太可怕了。我快步靠近那个巷子,看了一圈不是会仙法的,于是大声开口:“穆老爷子,您来了,小的真是蓬荜生辉,哎呦,可不敢扰您,一些小猫小狗,小的这就赶走。”
然后施施然走进院子,“你们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扰了穆老爷的清净,有什么事改天的吧,现在赶紧散咯。”
三个吃的胖墩,穿衣中等富贵的赶忙打哈哈道歉走人,人还没出巷走多远,我拉起地上受挨打的人,十几岁的人被我轻松拉起,“跑。”随着我一句话,惨白着脸跟着我跑。
胸前衣襟里的果子差点就沿路掉落。
串了好几个巷,才停下来喘口气,我因为常年有练武,扶着膝盖站着喘气,另一个就不成了,瘫靠着墙角,那叫一个即将面见阎王爷。
我找了处碎石少点的地坐下,等他呼吸顺畅了,才拿出剩下的果子,分他一个。
“谢谢。”他艰难抑制住啃咬果子的冲动,先跟我说了声谢谢。
看模样确实长得周正,可是方才围堵他的那三人长得也不是很差,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毁容,人心真是难以理解。
“你能忍着不吃先说谢谢,家教是有点的,他们因何要说你偷东西。”
那人吃果子的动作一顿,“饿,他们不要扔掉的饼食。”
将果子核放在树叶里兜着,随手放在地上,问道“你叫什么?”
“萧良山。”
“萧良山……我都没告诉你我叫什么。”
“…没事。”从他怔愣一瞬的神色中,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也很疑惑自己为什么。
“你认识萧进良吗?”
他将手里果核里几颗不能吃的黑子,放在地上那片树叶里,“不认识。谢谢你的果子。”
说着,他撑着墙壁站起来,向我恭敬行了一个书生礼仪,“谢小公子救命一恩。”
“嗯,好说,”看萧良山低身拿起包裹果核和黑子的树叶准备告辞,先一步开口,“有缘再见。我叫姚岁安。”
告别萧良山后,我沿着各种巷子,找到黄昏时分,才堪堪回到姚家,姚五福手里提着柳条鞭,姚桃担忧我率先上前轻声责问我去了哪里。
我倔强昂着头就是不说去哪,反正这俩人惧怕我许久,万不会真打我,也不会管我,我心里生了许久的叛逆在今天落了实地,硬着脑袋,就是不说。
“你给我进来!”
姚五福真的生气了,让我跟着他进了内堂,姚桃叹气一声守在了外面,和那个晚上一样。
“跪下。”
没有蒲团,跪在压实的地面上,抬头已经能够看清那两张画像了,我与他们都沾了几分像。
“今日,有些事需要告知你。”
观姚五福面上表情慎重,说出口的事,无非就是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已故惠王和惠王妃的孩子。
这些事早听李落成先生讲朝史野记的时候,猜到了。
“皇族家谱上,您以皇孙身份登记……”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外面要扮作男儿身的原因?如此不可信。
姚五福斟酌了半刻,才缓声说道,“当日离开那地,以为礼王登上高位,小主子远退百姓中,可以平安顺遂一生。”
远退百姓中?你们将我性别男女颠换,可见心中’志向’远大。我在心中吐槽。
“皇室传承不认礼王,昨年又不认礼王后人,宫中有传言:惠王之后尚存人世,当为皇位正统。”
我抬头去看姚五福的表情,一分虚假也不能从他面上瞧出,但是他笔直站着,眼神崇敬地看向左边那幅画像,我也就明白,无非就是我应该扛起所谓’皇位正统’这四个字了。
可是我实在不愿此后如他们所愿。
姚五福想转头望向我,似乎想问问我的看法,然后就看到我看着他,朝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想知道’不要哭,等离开这里,奴任由主子差遣’这句话是谁说的。”
姚五福第一反应是奇怪,然后是思考后的愤怒,最后是惊恐,他后退半步,靠着香案桌子勉强站立。
“看来你很乐意将你们的布局和我说道说道。”叶辰的时候,我很乐意自己是个小孩,姚岁安的时候,我不乐意自己是个被摆布的小孩,可能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姚五福和姚桃他们俩对我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