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中举行着盛大的宴会,人人盛装出席,面上皆是喜不自胜的得意和开怀。
晋阳王城中的大小权贵,无一不恭迎着晋阳起兵后这久违却短暂的胜利团聚。
王城主殿的舞池中间,舞女应和着丝竹管弦的悦耳,翩翩起舞,身姿婀娜,似是胡人舞乐。
李冗还没来,在座的各位宾客贵人皆已落座,邻座之间相互敬酒寒暄,好不热闹。
李郢承已褪去甲胄,只着一身月色长袍,墨发高束加以玉冠,腰间虎纹玉色腰带更衬的他身姿挺拔,人中龙凤。
林无忧也换下城门迎军的官服,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衫裙,外罩一件杏色薄袄,轻巧又不失端庄。
她陪坐在李郢承身边,而另外一边是一身粉衣宫装的杨菀。
“忧儿,看什么呢?”
李郢承在袖中握住林无忧冰凉的手指,言语中尽是温柔。
不等林无忧答话,另一旁的杨菀就笑着道:“子吟哥哥,你看哇,这个舞池中间的舞姬跳的是不是胡人舞蹈?”
李郢承耐心回着:“应该是胡旋舞。”
杨菀看的热闹,她凑近李郢承道:“子吟哥哥,为何今日的舞姬跳的是胡人的舞蹈,我大唐舞姬众多,还不够大家欣赏的嘛?
这次舞蹈,难不成是世子妃亲自调教的,非要显示出她的功劳不可?”
李郢承闻言微微蹙眉,对杨菀道:“公主慎言。”
杨菀瞬时努了嘴,抬手环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子吟哥哥怎么还叫我公主……我已经是你的妃子了……”
“忧儿……”
李郢承无意和杨菀纠缠,他起身牵住林无忧的手,向世子李乾元的座位看去。
“劳烦忧儿起身,陪我去给大哥敬酒一杯,可好?”
林无忧点点头,方才杨菀的几句话,也让她心中憋闷,不想久留。
借着李郢承的搀扶,林无忧随他起身,礼数周到的端起酒杯向李乾元和萧荷处行去。
身后杨菀刀子一般的目光,除了嫉妒,还有许多压抑着的算计。
李乾元坐在李冗之下的主桌上,身旁的萧荷依然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李郢承牵着夫人,举杯向座上长兄道:“大哥,多谢这些日子的粮草补给,若无大哥在后方照拂,我等也不会攻无后顾之忧。”
林无忧随李郢承举杯饮下,再随着夫君向李乾元夫妇二人欠身行礼。
李乾元一改私下见面的阴鸷诡谲,众人之前他行端坐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子。
李乾元带着萧荷起身,举起琉璃玉杯向李郢承回礼道:
“二弟英雄无双,弟妹医者妙手。如今这城中诸人可安享酒席,皆是我二弟战无不胜的功绩!”
他举杯饮下,又斟满一杯,再敬李郢承道:“大哥替王城百官,再替天下百姓敬二弟一杯!预祝上将军替父王早日攻下长安,替我大唐平乱贼寇,还以太平!”
言语之中,皆为世子荣光,天下大义。
林无忧遵乎礼制,为李郢承斟满酒杯,自己也陪着再饮下一整碗烈酒。
烈酒穿肠,官话贯耳,见她有些不适。
李郢承察觉林无忧的情绪,正欲向李乾元行礼告退,却见李乾元身边的萧荷再次斟酒一杯,举杯敬来,道:
“感谢弟妹出手相救,若不是弟妹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我只怕也看不到二将军今日凯旋归来的盛景了……”
李乾元闻言,也笑着陪上一杯,道:“是啊,当日旧都归晋阳,若不是弟妹策马赶到,救回荷儿,今日的欢聚,只怕不会如此尽兴!”
他抬手对李郢承和林无忧敬道:“大哥我自饮三杯,感谢二位。”
李郢承眸色沉了沉,他眼见林无忧又要依着礼数陪酒倒酒,抬手将她手中酒碗接过,笑着对李乾元二人道:
“大哥,大嫂……忧儿不胜酒力,今日我来替她回礼二位盛情。”
林无忧看着李郢承替她饮下三碗,又饮下自己的回礼酒,心中一点一点的暖起来。
李乾元见二人恩爱,不禁扬了扬嘴角,打趣的看了一眼他二人身后的杨菀公主。
萧荷对自家世子的心思全然清楚,她心领神会的浅笑道:
“二弟好福气,如今除了无忧妹妹在侧,府中又添了灵巧可爱的小公主,想来日后定然子嗣绵延,福泽深厚呢!”
林无忧回眸,淡淡的扫了一眼萧荷,言语温婉的道:“嫂嫂也是,子嗣绵延,福泽深厚……”
萧荷哑口,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
林无忧那日为她治病时,就知道她体内药酒毒素积淀已深,时林无忧亲口说的:无法拔除,再无生育可能……
二人的眸光对上,心知肚明。
李乾元笑了笑,对李郢承道:“宴席就快开始了,二弟还没与三妹、四弟会面吧,多年不见,我这个做兄长的,且带你去见见?”
李郢承从袖下握住林无忧,抬眸对李乾元笑了笑,回道:
“多谢大哥,这次回城,许是要在王城内将歇半月,三妹和四弟自会见到,倒也不急。”
他躬身向李乾元告辞,带着林无忧回到座上。
“忧儿,方才的两碗敬酒比之前山上的汾酒更加猛烈了些,你可还好?”
李郢承看着林无忧绯红的双颊,替她斟茶一杯道:“你这不言语的神态,可是醉酒了?”
林无忧在李郢承面前,一向放肆随性,可是如今他身旁多了一位来绵延子嗣的侧妃……
她想到这里,胸口就堵的慌。
不理会李郢承的关心,林无忧自顾自的拿起酒壶,再给自己斟酒一杯,一饮而下。
李郢承不解,思虑片刻后,才了然。
他看着林无忧道:“难不成夫人是想效仿那日山林间,当真想着子嗣绵延的事儿?”
林无忧没好气的低声回着:“你的夫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子嗣绵延你大可以找旁人去!”
李郢承失笑,故意打趣道:“为夫只迎娶过忧儿一位夫人……旁的人算不得本王子嗣绵延的范畴……只好辛苦夫人,小别胜新婚……”
林无忧本就微醺的脸颊更加通红,她作势就要敲打敲打这位刚刚归来的夫君。
“忧儿……”
李郢承伸手握住林无忧刚刚抬起的手臂,定定的看着她,柔声道:
“我回来了,你便不会再受委屈。”
一双凤眸在这喧闹的宴会中,将林无忧一身浮躁委屈生生驱散,只叫她沉溺其中,不愿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