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有好事者曾经问垂垂老矣,但已经是当时顶峰几人之一的李川,他是怎么在快到晚年的时候,忽然就像顿悟了似的,一飞冲天的。
当时的李川呲着一口没剩几颗的大黄牙,面对一众儿孙,想了很久,回忆了很久,淡淡吐出几个字。
揽月风波。
揽月餐厅,今晚注定不会很太平。
凌峰打累了,放下凳子,大口穿着粗气,怒目而视的盯着凌不迟。
躺在地上的凌不迟吐了一口和着牙齿的血水,用手支撑着自己斜靠在墙上。
“解气了?”
凌峰哼了一声。
“老二,这次算我认栽,不过我挺意外的,你竟然能在弟妹去世这么多年后,悄无声息的笼络了李叔,这一点我是真没想到啊……”
“我还以为雪儿她妈去世之后,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呢,是我看走眼了。”
听凌不迟提起已经去世的妻子,凌峰呼吸一颤。
“亏你还记的雪儿她妈,你忘了她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对你的了,你现在这么对雪儿,对得起她妈吗!”
凌不迟脸上毫无愧疚,呵呵一笑,道:“你也说了,那是她在的时候,她现在不是不在了吗?”
“她不在,我还在,只要我还在一天,谁都不能动雪儿,这话我早就说过,你忘了吗?”凌峰说着就要再次拎起椅子。
这一刻的凌峰,像一头暴怒护崽的狮子,让凌不迟有些恍惚。
一度以为,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老爷子去世后,独自把集团撑起来的女人。
凌不迟晃了晃头。
看来自己真是被老二的凳子砸懵了,都出幻觉了。
“老二,你有几斤几两,咱们家里人都知道,就别在这装了,你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如果没有雪儿她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集团的话事人,你在集团的位置哪儿来的,自己不清楚?”凌不迟很不客气。
这份不客气,一方面来自作为老大的威严,另一方面,就真是对凌峰的看不上了。
“你!”凌峰火气又上来了。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今天这事,我只是从犯,主犯就在哪儿呢,你不准备也把她打一顿吗?”兴许是话说的急了,凌不迟又咳出两口血水,指了指周艳。
凌峰回望周艳一眼,额头青筋暴起,愤恨的盯着她,却不见丝毫动作。
周艳根本不敢对上凌峰的目光。
“怎么,不敢了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软蛋啊。”见此,凌不迟讽刺道,哪怕是自己有错在先,话却也丝毫不留情。
“行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回去吧,别在这丢人了。”
“对了,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你是怎么知道雪儿会在这里出事的,别跟我说是手下人跟你说的,你没这个脑子。”凌不迟问道。
凌峰哼了一声。
“你不拿雪儿当亲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是咱妈跟我说的……”
凌不迟一挑眉,忽然笑了起来。
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连嘴边的血水都顾不得擦。
“好好好,我就说吗,原来是老太太的手笔……”
“我要跟你说,这事从一开始老太太就知道,而且,还是被她默认的,你信吗?”
哐!
一记凳子当头砸下,凌峰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谁让你就这么背后说妈了!你就是这么为人子的?!”
凌不迟顿时额头上就出了一道口子,鲜血从额头流了下去。
“妈?哈哈哈,老二啊老二,我真想不出来该怎么说你了,你就不想想,想要雪儿跟罗大少在一起这事是谁先提出来的。”
“告诉你吧,在幕后默许指挥我们的,就是咱们的妈啊……”
“除了她老人家,还有谁能让我跟周艳联手,挤破脑袋办这件事呢?”
“哈哈哈哈……”
凌不迟虽然疼的直吸凉气,可笑声却越来越放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你放屁,妈不可能对雪儿做这么下作的事,那是她亲孙女,唯一的孙女!”凌峰大怒。
很难想象,这疯狗一样到处乱咬的人,竟然是自己大哥。
“老二,你还不明白吗,雪儿是你跟魏麒乐的孩子,老太太怎么看乐乐,你不清楚?在老太太心里,什么孙女不孙女的,就像当年咱爹去世时一样,你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吗?这样的人,你还指望她真心对雪儿?”
“还是说你忘了,魏麒乐当年撑起集团时,老太太是个什么样吗?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当事人的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吧……”
凌峰闻言,顿时沉默。
从心里,他不相信凌不迟说的话,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见这个样子的凌峰,凌不迟笑声越加放肆。
忽然,陈江山的声音淡淡的响了起来。
“好笑吗?”
嘎!凌不迟的笑声瞬间止住。
对知根知底的凌峰,他可以尽情的嘲笑,可对如同一团云雾的陈江山,以玩弄手段自居的凌不迟,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就是他凌不迟的性格。
“陈江山,你还想怎么样?”凌不迟声音发虚。
陈江山手中的一下一下的敲着餐桌,盯着凌不迟发虚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底。
又扫了下周艳,淡淡开口。
“罗鸣,这个名字我听好多遍了,看来你们都挺听他的,所以我有点好奇啊,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你们这么不管不顾的这么对凌雪。”
凌不迟刚要说话,陈江山又补上一句。
“想好了再说,这关系到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里。”
凌不迟心头一凛,实在拿不准陈江山是在说大话还是真有底气,当下也放弃了狡辩的想法。
虽然周艳说这个陈江山没什么背景,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傻子才信!
无父无母的孤儿会有这样的手段?
周艳身边的哑叔老仆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换做平时的凌氏集团,罗鸣不算什么,虽然凌家跟罗家不是一个档次,但眼下,集团所有的问题,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且,这还是在他没有动用罗家资源的情况。”
“你说,他厉害吗?”
凌不迟苦笑一声,说出这番话。
陈江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集团好,只是为了守住凌家的基业?”
凌不迟又咳了一口血水,有些激动。
“不然呢,我能怎么办,把集团交给我这个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没有主见的弟弟?”
“我办不到,凌氏集团,是我跟爹一手打拼起来的产业,不可能交给一个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守不住的人!”说到这,凌不迟瞥了眼身旁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的凌峰。
从凌峰出现,凌不迟毫不客气的话一直没停过,丝毫不管对方会不会发火,甚至对凌雪下药这样的事,他也只是一笔带过,连解释一句都欠奉。
真不知道,这对亲兄弟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陈江山看了眼凌峰,平静收回目光。
“好,既然如此,我给你个机会,把罗鸣叫来,他来了,你就可以走。”
凌不迟心头一喜。
“当真?”
陈江山哼了一声。
“你好像只有这一个选择。”
凌不迟面色变了又变,看了眼低着头不敢看凌峰的周艳,一咬牙,掏出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凌不迟跟陈江山说。
“罗鸣十分钟就到。”
陈江山嗯了一声,转向周艳。
“你呢,是你亲自打电话喊周家说得上话的人,还是我来?”
周艳终于抬起头,事已至此,凌峰已经知道了自己所作所为,躲是躲不掉了,大不了事情过了之后,自己再去找老太太哭诉,再加上家里的地位,凌峰肯定不会撵自己走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叫花子,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在自己跟罗大少的支持下,峰哥已经是十拿九稳凌氏集团的话事人了。
所以当陈江山问她的时候,周艳眼中只有怨毒。
“呵呵,臭叫花子,你确定要找死吗?”
陈江山摇了摇头,打断要继续放狠话的她。
“看来你是不愿意喊了,那就简单了。”
一句话说完,陈江山手在桌上轻轻一拍,桌上那根自哑叔身上拔出来的筷子,嗖的一声再次飞出。
噗!
贯穿哑叔眉心。
守护了周艳十多年的老仆,气绝倒地。
从出现,到咽气,不到半个小时。
陈江山的出手毫无征兆,谈笑间,击碎了周艳最大的依仗。
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朝周艳说了一句。
“既然你周家以武传家,像这样的人死了,是会有人发现的,对吧?”
周艳不可置信的看着无力倒地的哑叔。
死了?
在家里身手至少能排进前十的哑叔,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了一根筷子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哦,对了,如果周家发现不了也没事,等一下,就是你了。”
一瞬间,周艳如坠冰窟。
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哆哆嗦嗦摸出手机,周艳声音发颤。
“我打,我……我这就打点电话。”
这时候,周艳脑子一片空白,她已经管不了陈江山让娘家人来干什么了。
什么凌迟集团话事人,什么罗大少,她都管不了了。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离这个白头青年远一点。
至于报复,想要报复要先有命在。
现在的事实是,这个陈江山,真敢杀人!
一旁,凌峰跟凌不迟眼皮狂跳。
凌峰没想到,带着婚约上门的陈江山,竟然有这般手段,以至于,他那刚想劝对方放周艳一马的念头,被他瞬间掐断。
而凌不迟却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自己除了罗鸣之外,最大的底牌也喊来救命了。
现场之中,除了昏过去的周月生,只有一个人面无惧色。
不止如此,他的眼中还爆发出了一阵璀璨的光芒。
这个人,就是凌氏集团安保部的主管,被凌峰带来的李川。
别人只知道哑叔是个高手,只有他他知道,这个守护了周艳十来年的老人,是青淮道上,一等一的狠人!
一身横练功夫,在青淮,没几个人能在他手下过上几招。
可就是这么个人,就这么死了……
而且就死在自己面前。
被一根筷子,捅死了!
这……
瞬间,李川对弟弟李山口中推崇不已的陈江山,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自己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很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