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远远近近堆放着一堆堆的砖头、石头、沙子、土堆,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清理走的建筑垃圾。
背阴面的积雪都还没有融化,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北风呼呼的刮着,卷起黄泥沙土,整个建筑工地尘土扬尘。
不时还有建筑垃圾随着北风胡乱飞舞,越发显得工地荒凉了。
融化的雪水把工地的地面都打湿透了,走在泥泞的地面上越发艰难。
阮莞站在一侧焦急四处打量,心里忍不住嘀咕,会不会李廷军打探的消息有误啊,这里连一个能住人的小房子都没有,舅舅怎么能会在这里呢?
“这里是有人居住的,你看那!”
顺着李廷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用玉米秸秆搭建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棚子。
棚子前边的树上拉了一根尼龙绳,绳子上晾晒了一床打满了补丁,露着黑乎乎棉花的破烂破烂被褥。
阮莞顿时鼻子一酸,泪水哗的流了出来。
这床被褥,正是舅舅在家里时候用的被子啊,上面的补丁还是姥姥一针一线缝上的!
她快步朝着棚子的方向跑过去。
棚子里胡乱堆着几件破烂衣衫和两个带着豁口的粗瓷大碗,其中一个碗里放着一块黑糊糊的咸菜疙瘩,一块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黑面窝窝头。
大碗旁边放着两根跟筷子长短的木棍,这就是舅舅用来吃饭的工具了!
阮莞红着眼眶钻到了小棚子里面,帮着把舅舅的行李一样样归置好。
她必须带着舅舅回去!她回来了,不能再让舅舅出这个力气了,坚决不能再让舅舅受这个罪了!
说是行李,不过是一些几件破烂衣服和鞋底都磨穿的黄胶鞋。
也不知道舅舅从哪里弄来一块半新不旧的纱巾,折叠的工工整整放到枕头旁边,还有一本书页泛黄的唐诗宋词。
“你舅舅这生活条件也太艰苦了,前些日子下大雪的时候,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工地都停工了,怎么不回家去呢?”
就连李廷军好奇询问。
阮莞沉默不语,她总不能对尚且不熟悉的他说,舅舅是为了供一个不是自己骨血的孩子拼命赚钱,在家里被老婆欺负的抬不起头,只能离家出来受罪讨生活吧?
收拾妥当,阮莞站在一边焦急等待的功夫,远远看见一个人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舅舅!”
当阮莞看到舅舅那瘦弱的身影,直接泪崩。
上一世,舅舅为了供阮妮上大学,刚刚过完年就被张桂花赶出家门去赚钱。
他跑到煤矿去挖煤,两个月之后,煤矿塌方了,她连舅舅的尸骨都没有见到……
张桂花却趁机索要了一笔赔偿款,地也不种了,跑到阮妮上学的城市,租赁了一处房子又找了个老头快活去了……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长疼不如短疼,她必须让舅舅离开张桂花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莞莞,你,你,怎么来了?
吃饭了吗?走走,舅舅带你吃大骨汤面……”
阮大柱看着奔跑过来的阮莞,先惊后喜。
他察觉到阮莞额头上的伤疤,瞬时间急的眼眶都红了。
“莞莞,你这是受人欺负了吗?这额头怎么了?
要不要紧?
走,走,舅舅带你到医院检查检查去,伤在额头可了不得……”
阮莞噙着热泪连连摇头,就感觉舅舅攥着她的手有些异样。
她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舅舅的手掌心有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划痕,伤口很深,血水还直往外冒!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伤到的!
“舅舅,你的手……”
“没事,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 过两天就长好了……”
阮大柱憨厚朝着阮妮笑笑。
他在县城捡废品,不小心被刀刃划破了,昨天还有点发烧,想着挺挺就过去了。
钱要用到刀刃上,反正破了皮肉过几天就会长好,哪里舍得花这个钱。
“莞莞,我捡了一个围巾,我洗的干干净净的,你围着肯定好看。还有一本书,你肯定喜欢,我这就给你去拿……”
阮大柱说着话就要往棚子里走,这才察觉不远处有一位浓眉大眼穿戴不俗的青年,他不好意思冲着李廷军点点头。
“莞莞,他是谁啊,路上的警车是他开过来的?你咋还认识开警车的?”
毕竟之前阮莞除了在家里就是在一中上学,结交的朋友没有几个,更没有听说过她还认识当警察的朋友。
“我同学的大哥……”
阮莞胡乱搪塞。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注意力全都在舅舅的手上的伤口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解释李廷军的身份?
看舅舅的伤口,应该是被铁器所伤,伤口又长又深,如果不及时到医院缝合打破伤风,只怕伤口会感染。
“莞莞,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你姥姥怎么样?”
阮大柱心里害怕的厉害,家里就是那个样子了,有张桂花在,好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能让莞莞急匆匆赶来找他,只怕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姥姥很好,没有事,我就是来找舅舅的。舅舅你到医院看看手,咱们回家去,必须回家去……”
阮莞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悲,一头扑在舅舅怀里嚎啕大哭。
上一世憨厚老实吃了一辈子苦的舅舅,被阮妮张桂花母女榨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用他的命给张桂花换来了好日子,不值得啊!
“好孩子,舅舅回去上哪里赚钱啊,过完年开春阮妮开学要一大笔钱……”
“舅舅,阮妮她不是您的孩子,她是西胡同老光棍的啊!这一段时间舅舅不在家,张桂花又跟吴家吴银锁勾搭上了。阮妮还对我姥姥下手!
舅舅,不要管阮妮了,不要跟张桂花这样的人过了,不值得啊舅舅……”
阮莞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伤悲,一股脑把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就不相信,舅舅跟张桂花过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知道张桂花的心意,难道就对阮妮的身世一点都没有怀疑吗?
阮大柱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几下,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舅舅!”
阮莞扑在阮大柱的身上心如刀绞,大声呼喊。
“快,送到医院去!”
李廷军大步上前,弯腰一把抱起人事不省的阮大柱,拔腿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