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与木槿二人将旧屋里的东西收拾完后,外屋已经传来响亮的哭丧声。
随着哭声一并响起的,还有喧嚣的唢呐声。
乔荞靠在长廊柱子上,久久凝视着远处飘动的白旗。
那是她吩咐人连夜赶制的,拢共赶制了五十张,目的便是叫今日苏玉迁坟一事声势足够浩大。
一来,她要完成苏玉夙愿,迎她的尸骨回西宁。
二来,她要让全京都的人都明白,苏玉与乔天奇和离一事。她要揭开乔天奇伪善的假面,要让他的罪恶公之于众。
当然,只是一件与死人和离之事还远远不够。
时日还长,她有的是时间看着乔府从钟鸣鼎食之家,一步步走向灭亡。
浩浩荡荡的扶灵队伍从京都一路走至西宁,脚程需要三日的时间。
出了京都城,城外的客栈便变得十分稀少。
乔荞趁着天还未黑,便命人去打点最近的客栈,安排众人住下。
原本,客栈是忌讳着棺材入内这种事。
可乔荞不仅银子给的多,而且提出愿意包圆客栈的意思,至于客栈内如有不满的客人,她也愿意给予相应的补偿。
这一套流程走下,虽然付了不少银两,可客栈里也没了怨言,客栈掌柜也对乔荞毕恭毕敬,呈上了美味的酒菜。
此次扶灵入西宁,乔荞并未提前告诉侯府的人。
包括宋行知。
她念着这是苏家与乔家的陈年旧事,不想让侯府的人掺和进来。
更为重要的是
乔荞摩挲着腕上玉镯,陷入沉思。
在出发去乔家前,其实乔荞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逼迫乔天奇就范。
她想过千万种失败的可能,却没有想过乔天奇会对发妻痛下毒手这件事,亦是没想到幼时她猜测乔宁与乔南飞之间的事情,竟然全部是真。
种种事情因果闭环,最后让她可以顺利迎回苏玉的尸骨。
只是,这难道就是她想要的么?
乔荞沉思时,忽听得客栈走廊里传来交谈声。
“什么人啊搞这么大排场,知道的是扶灵,不知道的还以为高中回故土呢。”
“嘘嘘嘘,这话你也敢说?那里面可是侯府的五少夫人!这次她扶生母的灵回西宁,说不定就要接手西宁苏家呢!”
“可别胡说!纵使那西宁苏家在西宁有着天大的本事,哪有人放着好端端的侯府少夫人不做,去西宁呢!”
“你没听说?侯府怕是要不行了”
剩下的话,他们说的跟蚊子叫无二样,让乔荞难以听清。
乔荞微微蹙眉:明明宋行知杀人的事情已经解决,为何侯府还会没落?难道侯府没落的根本原因,根本与宋行知无关?
乔荞还未想通时,门外传来木槿的声音。
“主子,都已经打点好了,您要用膳么?”木槿隔门询问。
乔荞放下袖子,平复了心情道,“端上来,你陪我一起吃罢。”
不多时,木槿便端着晚膳上楼。
她知晓乔荞心情不爽利,自是也没有胃口的。于是吩咐厨子备了些清爽简单的小菜,又炖了两碗白粥一并端了上来。
乔荞简单对付了两口,随后便露出了困倦的神情。
木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端着碗碟离去。
乔荞感觉昏昏沉沉的厉害,才堪堪沾到床榻,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竟是已经在西宁外祖母家中。
她怔怔环顾着四周的环境,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与布景,还有热腾腾的暖炉正烧的荜拨作响。
这是她七岁搬来西宁时所拥有的回忆。
乔荞有些错愕的下床,抚摸着熟悉的一切。
这间寝屋维持着她小时候离开时的原样,甚至连她当时与外祖母学习编织的草蚂蚱也被悉心的收在了盒子中,这么多年过去,甚至连一抹灰尘都没有残留在上面。
乔荞心中五味陈杂,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当年乔家派人来接乔荞时,苏宁漫极力阻止,甚至放言谁敢带走乔荞,谁便是与西宁苏家为敌。
这场僵持最终持续了一个月,以乔荞主动提出愿意回到乔家告终。
乔荞不敢想,这么多年里苏宁漫每日都要这间旧屋来思念自己时的心情,有多难过。
乔荞分神时,屏风后传来丫鬟恭敬的声音:“小小姐,这是老夫人为您准备的点心,您先对付一口。”
乔荞嗯了一声,丫鬟便领着另外四个丫鬟进屋来。
她们为乔荞准备了昂贵的衣裙首饰,等她洗漱完后,好让她一面吃点心一面伺候着梳头。
这些丫鬟都是乔荞眼熟之人,她们热闹的说着话,将这些年西宁和家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给乔荞听。
乔荞原本郁结的心一点点被拨开,一缕日光洒入屋内,照的乔荞的身子暖洋洋的。
丫鬟见乔荞心情好,便笑道,“小小姐,老夫人在外面给您搭了个秋千,要不要去看?”
乔荞点头,丫鬟便将狐毛大氅披在她肩上,扶着她出了门。
门外为了怕乔荞冷,苏宁漫特命人搭了透明的棚子,日光洒入,棚内还烧着草炭,暖和的让乔荞身上有些冒汗。
她无奈一笑:“大氅脱了罢,怪热的。”
“可不能脱!你身子骨弱,这平日里生活呐就得多注意些。”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乔荞顿时两眼一亮,小跑着朝来者扑去。
乔荞收了些力气,生怕伤着了苏宁漫的身子。
苏宁漫爱怜的将乔荞搂入怀中,笑道,“我的乖孙还是这么粘人!”
“我想外祖母了嘛!”乔荞撒娇道。
苏宁漫闻言,嗔怪道,“想我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我岁数大了,没几年”
乔荞连忙伸手捂住了苏宁漫的嘴,佯怒道,“外婆可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出嫁了,比不得以前做女儿时自由了。外婆你在西宁操持这么大的家业,我也总是不放心的。”
听着乔荞的话,苏宁漫抬手示意下人都退下。
她坐到石桌旁,看向乔荞的视线里掺杂了几分怜惜:“荞儿,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