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阵阵,乔夫人如一棵将要枯死的大树,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乔荞瞧瞧看过她的伤势,她不仅是双腿被打断,更重要的是腰肢被打,导致整个下半身残疾。
且因为伤后没有及时处理,乔夫人已经回天乏术了。
乔荞倒是有些好奇,问道:“什么样的过往可以让他对你下此毒手?”
乔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些当年我嫁进乔府的事情罢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多说的必要了。六丫头,我没有完成给你的承诺,如若你还想要迁坟,可以借着我的死来要挟乔天奇。”
乔荞怔松片刻,还是选择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悉数隐瞒。
她点头道:“好。”
见乔荞愿意接受,乔夫人才试探的问道:“六丫头,我不求你帮我做多的事,只希望你能在我死后将这封信给南儿。”
乔夫人指向梳妆奁,见乔荞没有拒绝,便说道:“在最底下一层,除了信还有我兑换的银票。乔天奇将我身边可用的人都遣送走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乔夫人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乔荞沉默片刻,乔夫人认命道:“我知晓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好,我答应你的事情也没有办,不过我想,有一样物什你应该愿意收下。”
说着,乔夫人挣扎着撑起脑袋。
她从脖子后的衣领里取出一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荷包,颤抖着递给乔荞。
荷包布满了陈旧的痕迹,磨损、泛黄,甚至还有一些血迹。
乔夫人吃力道:“这是你娘亲当年死前手里攥着的,里面是一张字条,我虽然看不明白,但或许你能读懂。”
乔荞抽出里面的字条看了一眼,眉头不由自主拧起。
她将字条重新放了回去,问道:“你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身边?”
乔夫人坦白:“当年我一直以为此物是她留给你度过危机的,我生怕你得了后会威胁到宁宁,所以才藏了起来。”
一提到乔宁,乔荞倒是想起先前乔南飞被抓时,乔宁的反应。
她问道:“乔宁之所以恨乔南飞,应该不是简单的平日里哥哥欺负妹妹那种吧?”
乔夫人似是很抗拒这个问题,她的视线躲闪开,敷衍道,“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情过去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她记不清,可乔荞却记得。
“七岁那年,乔宁曾经大病过一次。大夫说她因内热发烧,足足烧了七日。之后又因体弱,在自己院子里休养了整整半年。在这半年里,府上谁都不允许去见她,说是怕叨扰了她休养。但是你不知道,我期间曾经翻墙看过她一次。”乔荞轻声道。
乔夫人身子一僵,因为惊恐与畏惧,她甚至不敢正眼直视乔荞。
可乔荞的声音犹如从地府里传来般,无论乔夫人往哪里躲都躲闪不掉。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压低了嗓音道,“她浑身布满了伤痕,见到人便惊恐的后退,尤其是”
乔夫人拼了命的捂住耳朵,可乔荞的声音却还是钻了进来,直直的钻入她的脑内。
“见到男子。”
“娘!为什么!为什么乔南飞什么惩罚都没有受到?为什么他还可以跟无事发生过一样生活?”幼年的乔宁双眸猩红,抓狂的掐住了面前乔夫人的手臂。
她恨不能亲手杀了乔南飞,可她浑身的骨头都痛的咯吱咯吱作响。
每一次疼痛,都在提醒乔宁回忆起自己被亲生哥哥醉酒强暴的夜晚。
乔夫人明明答应过她,一定会让乔南飞受到应有的惩罚,可十五日时间过去,乔南飞整日游荡在乔荞院子前,时刻想要假借着探望的名义对她二次伤害。
乔宁近乎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将昔日悉心养护的长发抓的乱七八糟,犹如一个疯婆子。
乔夫人虽然心疼,但还是只能劝道:“宁儿,他是你亲哥哥,他不是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如若将此事闹出去了,你的名声怎么办呢?”
乔宁悲愤道:“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什么名声我都不要!我要亲眼看着乔南飞以死谢罪!”
乔夫人闻言,脸顿时冷了下来。
她警告道:“你不要名声,乔家的名声呢?而且那是你哥哥!他是乔府的嫡长子!”
“嫡长子就可以做出混账事而不负责么!”乔宁怒吼道。
乔夫人斩钉截铁道:“是!”
乔宁先是冷笑,随后便捧腹大笑了起来。
她笑的泪流满面,随后憎恶的抬起头,冷冷道:“你迟早有一天,会为你所做的事情偿还因果报应的。”
乔荞看着面前痛苦的捂着脑袋的乔夫人,收好荷包,语气冰冷:“做了错事就该负责,乔南飞如此,你亦如是。”
乔夫人如同疯了似的抱头喃喃不休,恁凭乔荞再说些什么,她都似是听不进去了一样。
乔荞去取了梳妆奁里的书信和银票,临行前又看了一眼乔夫人。
她开口:“你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不过我见还有几个鸡蛋和一些方糖。这两样物什,可别凑在一处吃了。”
说罢,乔荞转身离去,没再理会身后的乔夫人。
待出了屋子,乔荞没有离去,而是去自己以前的寝院走了一圈。
自她出嫁后,这间院子便成了空屋闲置了下来,如今落满了灰尘、院子里也泥泞脏污不堪。
木槿蹙眉:“主子,这寝屋还没有侯府的厨房大。”
乔荞轻笑一声,感慨道:“是啊,这里太小太破了。”
她的手指抚过长廊的柱子,又推开薄薄的破旧木门往里走去。
她的东西并不多,当初出嫁时,她所想要的也基本带走了。如今留在乔府的不过是些儿时的玩具,以及苏玉教她念书习字时的字帖、竹简。
乔荞看着,目光透出一丝怀念。
她的手指拂去上面的尘灰,心底的记忆不断翻涌,直至最后化作她唇边的一声喟叹。
乔荞说:“不过也都过去了。所有的事情都要结束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