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应了一声,随后便将那群叽叽喳喳正吵个不停的大夫们喊住,示意他们随自己走。
有的大夫心高气傲,素来是看不起乔荞的。他们认为乔荞当初之所以能解决疫病,其实背后有高人指点,或是说运气使然,仿佛想让他们承认乔荞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赢得了这么大的荣誉,犹如要打断他们的脊骨一般。
于是当乔荞的婢女要领他们走时,他们中的大多人是十分不情愿的。
哪怕搬出了乔荞侯府五少夫人的名讳,他们也嗤之以鼻,认为乔荞一届女流并没有资本带走他们。
“五少夫人,陆老夫人五感皆失、七窍已闭,你还是别为了沽名钓誉,嚯嚯老人家的身子了,让她好好的走了吧!”其中一人冲着乔荞的背影高声喊道。
乔荞脚步一顿,她稍稍回头,讥讽且冷漠的笑意随着余光落在开口那人身上。
乔荞没有回话,她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径直朝着内屋走去。
而木槿则取下腰间佩剑横在门前,她指尖轻动,剑刃出鞘,泛出令人畏怯的寒光。
木槿冷冷看着众人,问道:“谁如若不走,我便用这把剑请他走。”
一时间,方才还一心想要挤兑、让乔荞难堪的众人,也害怕的顺着木槿所指的方向离去。
乔荞在屋内,听着外头终于安静下来了,才将锁着的眉头舒展开。
穿过屏风,便只剩陆玄和几个下人,他们都双眸通红、眸含泪光,而床上的陆母一动不动,双眸紧闭。
乔荞看了一眼,没发觉乔宁的踪迹,便猜到方才自己被冷落在了门口时她的主意。
将自己堵在门口,一来可以阻止有人可以救陆老夫人,二来可以让京都的百姓见见乔荞被拒之门外的笑话。毕竟侯府真要追究起来,今日陆老夫人病逝,没有及时招待到也是人之常情。
乔荞冷笑一声,随后走到床边。
陆玄见乔荞当真前来,千言万语化在腹中,正欲上前时,乔荞却说:“将所有人都支出去,我要施针。”
陆玄忙让所有下人退下,只留下他与小麦。
乔荞掀起眼皮:“所有人,包括你。”
陆玄被乔荞冰冷的视线一刺,脊骨发寒,只得匆忙离去。
所有人走后,乔荞才静下心来,为陆老夫人检查过一番。
如其他大夫所言无二样,陆老夫人本就年迈多病的身子,因为脑梗气短,如今已经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不过
他们大多是临时被请来的,并不知晓陆老夫人先前的身子情况,故而用的药也多是治标不治本的。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用再多参汤续命都是假的。
乔荞对小麦吩咐道:,“热水、火烛。”
小麦忙去准备,等她端着乔荞要的东西回来时,乔荞已经为陆老夫人褪下了衣衫。
她铺平针包,热过金针后便开始施针。
一面施针,她一面给小麦开始念药方。
小麦仔细的写完后,乔荞手中最后一根金针也刺入天门。
她说:“不需要熬,用热水将这些药材煮出汁水来就端过来。”
小麦点点头,快步下去办事。
乔荞瞧着全身近乎被扎满金针的老太太,心中便有些酸楚。
幼时乔荞生母还在世时,对乔荞分外疼爱,时常带她出门游玩。
而她与陆玄,便是在一次的花朝节晚上相遇。
后来生母去世,乔荞被接去西郊居住,再回来时,乔府之中早已没有了真心对待她的人。
唯有陆老太太,仍时常惦念着她,将她视作亲生女儿。
乔荞心中感慨万千,她明白,陆玄作为陆老太太老来得子后,陆府的唯一儿子,自是自幼被教育的多了些,身上担子也重了些。
前世的乔荞于是对陆玄颇为体谅,认为他不顾家世是用心仕途的表现。
于是她代替陆玄膝下尽孝,可直至她蹉跎了年华,才方知或许在前世自己嫁入陆府的那天起,陆玄的心便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一同被带走的,除了陆玄的心,还有陆玄对陆府的牵念。
不过方才看着陆玄的神色,所幸这一世他起码没有抛下陆府,也没有抛下他的母亲。
乔荞掐着时辰,见一旁的香燃完,便抬手取下所有金针。
此时小麦也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前来,她将药碗递给乔荞,并接过针包。
乔荞取出最长的一根粗针,刺入老夫人下巴,随后将药汤顺着金针流下。
随后乔荞将一碗药渣递给小麦,吩咐道:“去将这些再煮一遍。”
如此反复三次,乔荞才拔出金针。
只见方才还五感尽失、几近垂死的陆老夫人,突然身子一颤,手指便轻轻颤抖了起来。
小麦震惊的看着陆老夫人正在轻微活动的手指,结巴道:“少夫人,手,手!”
乔荞轻轻握住陆老夫人的左手,语气温柔:“老夫人,我是乔荞呀,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
陆夫人虽未睁眼,但眼珠子轻轻滚动了一圈,乔荞便知晓她已经能够听见自己说话了。
随后乔荞便将自己为她施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末了,她宽慰道:“儿女如今已经成家,是否对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老来得子,本就在生陆玄时伤了身子,留了病根,如今何苦再累着自己,拿性命去教他们夫妻如何做对好鸳鸯呢?”
两行清泪顺着陆夫人眼角淌下,乔荞看着揪心,伸手为她擦去泪水。
乔荞说:“你此次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五感本已丢失,我虽是将你的命救了回来,可要恢复如初却是太难。陆夫人,你要切记,你的身子不宜动怒,一定要静养。否则在你其余感官恢复之前,你如若再急火攻心,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见陆夫人还在流泪,乔荞也不免有些伤感。
她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陆夫人,他们的命在此,又何是你我能够干预的呢?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还会来给你施针。至于陆府的事情”
乔荞拍了拍陆夫人的手背,说道:“如若真的不想看见,何不在康复后,去乡下静养段时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