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柔倾透过小窗子,看到外面天空微微泛白,估摸快要天亮,烛火刚好已经燃尽。
门被打开,乌寨主走了进来。
昏暗的环境中,熬了一夜的苏柔倾双眼通红,双肩瑟瑟地看着对方,两脚蹬着地面往后退。
乌寨主双手背在身后,说:
“我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姑娘能从人贩子辗转到我手中,也算是造化。”
听乌寨主这么说,苏柔倾不由得怒火上升,她站起来大声说: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买卖人口的渣滓,人贩子才这么嚣张猖獗!”
苏柔倾激动得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恨自己不会粗言秽语去骂那些人。
乌寨主被她的言论惊得一愣,然后说:
“姑娘说得也在理,只这一次还请姑娘帮我。不管你出身如何,都比不上即将去的地方。
老夫也算是给你寻得一个好去处。”
说完外面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箱子里面铺着大红色的锦缎薄被,箱子两侧各有两个透气的小孔洞。
“我们不愿意得罪姑娘,还请姑娘自己躺进去。”
苏柔倾听说要把自己关在箱子里,吓得要绕过乌寨主往门外跑。
还没到门口,两个小男孩就已经一左一右钳住苏柔倾,将她塞进箱子里。
挣脱间,苏柔倾的香囊掉了出来,其中一个小男孩捡起来举到乌寨主面前,大声说:
“有个丑不拉几的东西!”
乌寨主一巴掌拍在小男孩头上,宠溺地训斥:
“无礼的东西!”
说完把香囊夺下来,轻轻放在苏柔倾手中:
苏柔倾窝在箱子里,两手还被绑着,只好手心紧紧攥着香囊。
“姑娘,这东西还给你。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苏柔倾还想挣扎,乌寨主略带威胁地劝说:
“待会儿路上颠簸,姑娘还是安静一点,不然从车上掉下来摔死就不值当了。”
说完乌寨主转身又拿起昨天的披帛重新卷起来,塞进苏柔倾嘴里。
看见她乱蹬的双脚,又拿一根绳子来把脚捆上。
就这样乌寨主和昨晚的青年驾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载上苏柔倾和一箱珠宝,以及几张纯白毛茸的狐狸皮,出发去了桐花镇。
苏柔倾被塞在箱子里,自然不知道外面什么光景,只觉得颠簸得很,怕真像乌寨主说的那样会掉下车,
她一动也不敢动,摇晃间反而迷迷糊糊睡着了,嘴里的披帛在震动中掉了出来。
到了桐花镇,乌寨主熟门熟路地在徐晏下榻的客栈前停下,
客栈门口只有两个侍卫把守,正巧碰上段之山从里面神色慌张地跑出来,后面跟着刘总管。
乌寨主一下子认出刘总管,他走上前喊:
“刘总管!”
刘总管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疑惑地问:
“您是?”
乌寨主深深作了一揖说:
“我是虎山寨的乌鸿,敬仰晋王爷已久,听说王爷在此下榻,特意前来拜见。”
刘总管这才想起来:
“原来是乌寨主,您之前递来的书信王爷都看了,
按理说虎山寨离京城更近,皇城下投军不更好。你怎么就想着让兄弟们投靠王爷呢?”
乌寨主略作思考说:
“实话跟刘总管说,王爷宽厚,待军中士兵如兄弟的贤名是众所周知的,
我那些孩子顽劣不懂规矩,不求出人头地,只求能到王爷门下学点东西。”
刘总管不愿意和乌寨主多寒暄,他说:
“你就在这里稍候,我进去通报一下。”
没一会儿,刘总管走出来说:
“乌寨主,实在对不住,今日王爷不见客。”
乌寨主眼里掩不住的失望,但还是指着身后的箱子说:
“多谢刘总管,这是虎山寨的一点心意,
此处虽地处偏僻,但山珍奇玩不少,我拿了一些来,请笑纳。”
“好,我必定转告王爷。”
刘总管拱手致谢,并且安慰他:
“并非王爷故意推托不见你,只因昨晚王府有人走失,如今大家都忙着找人呢。
等人找到了,如果王爷要见,我再着人上门请你。”
乌寨主压低声音:
“敢问刘总管,是什么样的人,我在此处盘踞多年,或许帮得上忙。”
刘总管也不客气,进屋将画卷铺在桌上,寥寥几笔,苏柔倾形象便跃然纸上。
然后把画卷卷起来递给乌寨主,同样低声对他说:
“除了山野之间,桐花镇各大小道路都已经找寻过了,这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把人找到,你的事情也就成了。”
乌寨主一听,他激动地说:
“多谢提点,我马上回去召集人马。”
说完,乌寨主上了马车,和青年扬长而去。
刘总管见那狐皮毛色光滑雪白,质量上乘,想着王爷可能会赏给苏姑娘做物件,于是命人把箱子抬到徐晏房间:
“王爷,这是虎山寨送来的礼物,”
屋里静悄悄的,大长公主回到自己房间写信,让徐瑾带人过来,徐晏则独坐在窗前。
“放着吧。”
徐晏眼皮都没抬,一夜无眠,眼下两处淡淡的乌青,俊朗的面庞难得露出颓废之态。
他的黑眸直直盯着桌上的孔雀金线,除了心慌烦躁,脑子里没有一刻停止过盘算。
到底还遗漏了什么地方?
天已经大亮,客栈外面开始响起叫卖吆喝声。
秋日的清晨潮湿凉爽,阳光照进来,映在徐晏的眼睛仿佛火光涌动。
修长的身躯稍稍往后靠去,徐晏瞥见那雪白的狐皮,眸子突然亮了一下。
没多久刘总管带着段之山进来,一进门段之山就伏跪在地:
“王爷,镇中百姓每家每户都已彻底搜查完成,并没有找到人。”
徐晏眸子半阖,语气淡淡:
“我记得镇子里有一条山路,马车可行,进山搜了吗?”
段之山推托道:
“回王爷,那山上虽然有路,但是猛兽出没频繁,除了猎户山贼,寻常人家是必定不敢进山的!”
刘总管走前一步:
“王爷恕罪!今早属下擅自托虎山寨的乌寨主进山搜查,想必很快会有消息。”
段之山听了抬起头轻蔑地说:
“区区山贼,不足以信任。”
“哦?”徐晏眉梢轻轻一挑,站起身,压人的气势随之而来,
如今他像一头野兽,久久寻觅消失的猎物,疲惫却浑身充满了警惕与狠戾。
徐晏淡定地拿起桌上的长剑,上面还沾有一丝血迹,
段之山吓得低下头,不敢看向徐晏,不自觉地抬手捂住脖颈已经血迹干涸的小划伤,
寒光一闪,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段之山另一只撑在地上的手猛烈剧痛,食指断然分离!
“啊!”
段之山惨叫一声,又惊又痛。
徐晏凉薄的眼神一扫,语气波澜不惊:
“午时之前再找不到人,下次断的可就是你的脖子了。”
说完拿起帕子,轻轻地拭着剑刃上的血迹,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是、是……”
段之山捂着自己的断指连爬带滚往外跑,但他没再去找人。
而是回到家里收拾细软,带着老婆儿子,乘上一辆马车疾驰而逃。
藏在箱子里的苏柔倾,被一声惨叫惊醒,她发现箱子久久不动,周围也静悄悄的。
光从箱子几个圆孔透进来,她单眼凑近孔洞,绻在低矮的箱子里只能看到外面一小片地板。
突然,苏柔倾的眼睛惊得瞬间瞳孔紧缩,地板上赫然躺着一块血淋淋的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