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袋米被重重地放在客栈门口的地上。
外观看起来十分相像,但当天栋打开两个米袋,从中分别捧出一捧米时,有眼尖的群众已经看出来了区别。
一份新米,一份旧米,旧米中还掺杂着沙子等杂物。
天桁指着哥哥手中的米大声地说:“你不是问我在你家厨房干什么吗?这就是我在干的事!”
“一袋新米,一袋旧米。你给我妹妹吃的是旧米,给自己家儿子吃的是新米。”
魏康和王云娘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直白的对比,霎时间愣在原地。
“五十两银子到你手里,天棋连一口新米都吃不到!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得好?你哪来的脸说这种话!”魏康对着魏忠财质问,他不敢想象天棋在魏忠财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天桁这时又出声道:“这两袋子还是我翻到的一部分,厨房里其余的玉米、豆子、小麦,甚至油,全都是新旧分开的。新的放在角落里,旧的放在案板旁。”
“至于为什么这么干,应该不用我挑明了说吧魏叔?”
魏忠财没想到老底都被天桁翻出来了,在一旁连连摆手,只说着不用了不用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呢。”随着天栋话音落下,一个钱袋又被扔到地上。
“这也是从厨房角落搜出来的。里面装着五十两银票三张,二十两银票五张,十两银票七张。这就是你说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你说的战乱时期顾着家里实在是不容易?”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问得魏忠财夫妻头垂得更低。
而另一边的高东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到钱袋的一瞬间明亮起来,他越过天栋来到魏康面前,笑得一脸谄媚。
“魏兄弟,你看这事搞的,都是误会啊。我这是盲目听信了魏忠财这小人,这才闹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高东这人本就长得一脸横肉,笑起来更是让人心里不舒服,魏康也是撇了他一眼立马就转过头不再看他。
高东看魏康没有应声,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魏兄弟,魏大哥,这魏忠财钱袋里还有我三十两银,为表歉意我赔您十两银,您大人有大量退我二十两就成,您看怎么样?”
高东打得一手好算盘,但魏康也不是吃素的。一想起昨日王云娘说的一番话,又看到天棋梦里的高东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才不信高东与这事儿一点关系没有。
高东也是被人捧惯了的,见自己无论怎么说魏康都不开口,他也来了脾气。
“你个臭当兵的,得理不饶人是吧,老子都说了只是误会,现在误会都解开了你还想怎么着?你是不是穷惯了嫉妒老子有钱啊,赶紧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众人都没想到高东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一时间整条街鸦雀无声。
突然,一颗从人群中飞出的臭鸡蛋打破了寂静。
高东的话像是触及人们怒火的导火索,原本平静的街道上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横飞,魏忠财和高东被打得躲闪不及。
混乱的人群里,天栋和天桁默契出手。
一个对着魏忠财拳打脚踢,一个对着高东猛踹,看得楼上的王云娘和天棋笑得眼睛都弯了。
最后还是巡街的捕快闻声赶来才制止这场闹剧,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都被带到衙门,加上被请来作证的胡大夫,堂上整整齐齐站了十个人。
县令已经了解了事件的大概,只是做一下最后的审判。
他将天棋叫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天棋手上的冻疮,又向胡大夫询问过魏平的病情。
最后做出判决。
魏忠财曹娟受人所托却苛待儿童,被判关押五个月,罚款八十两。
但曹娟还要照顾魏平,所以改为在家看管。
高东帮助他人做伪证,还出言侮辱军人,被判关押两个月,罚款五十两。
至此,魏忠财此事告一段落。
天棋一家也彻底断了在此地安家的打算,准备正式返乡。
尽管有许多不好的回忆,但天棋前后两世在此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对这里也有些感情。在离开庆安府之前,天棋央求着两个哥哥一起去外面逛逛,毕竟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距客栈两条街处正是胡大夫坐诊的医馆所在地,天棋原本打算进去向胡大夫道谢,却没想到正好瞧见胡大夫被人赶出医馆。
为首的人气势汹汹,手里的棍棒正对着胡大夫挥舞,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老不死的,敢害我们老爷吃牢饭,我看看你真的活够了。”
说着就要一棍打到胡大夫身上。
天栋见状连忙上前,拦住挥舞的棍棒,并借力一推,使那人后退好几步,天桁将胡大夫扶着站到了后方。
为首人扶着后面的小弟勉强维持住身形,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天栋这个“罪魁祸首”。
“小子,少多管闲事,还不给我滚远点!”
天栋丝毫不怵:“这事我管定了。你当街欺负老人还大言不惭,真是无法无天!”
那人不屑一笑:“无法无天?老子这叫冤有头债有主,这老不死的坑害我家老爷,被打死都是轻的。”
话已至此,天栋自然也猜到此人的身份,正是上午被收押的高东的狗腿子。
那就是仇家了,天栋也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出手接招。
一番较量下,那人自然比不过在军营中历练过的天栋,灰溜溜地打算带着小弟们离开。
天栋又将他们截停,严肃地警告道:“还想找事就冲着我来,不准再欺辱胡大夫”。
那人点点头,留下一句警告:“行,我记住你了臭小子!”随后愤愤离去。
毕竟年纪大了,胡大夫被这么一吓身体有些不适。
虽说吃住都在医馆,但医馆的人在刚刚的情况下对他冷眼相向,胡大夫也不想再回那里,天栋便做主将胡大夫带回了自家落脚的客栈。
魏康与王云娘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行李,只等天栋兄妹三人回来便可以出发,没想到等回来的不只是他们,还有胡大夫。
魏康上前扶着胡大夫坐定,王云娘向孩子们打听发生了何事,两人听罢胡大夫的遭遇也是愤气填膺。
青天白日下还能有这种事发生,医馆的人也真是的,胡大夫坐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居然没一个人出手帮忙。
胡大夫摸着自己的心口叹气:“那人一进去就砸坏了柜台,他们也是害怕,老夫能理解。”
就说这一句话的功夫,胡大夫又摸了好几下胸口。
其他人还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天棋敏锐地发现胡大夫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天棋一瞬间就想到异世的院长阿姨,也是这样猛喘几口气后倒在天棋和伙伴面前。
直到天棋长大才知道,院长阿姨那时只要吃点药就可以保住性命。
心思回转间,一瓶药丸就出现在天棋手里。
这时其他几人也发觉胡大夫的不对劲,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天棋争分夺秒地看完说明书,立马挤到胡大夫面前掰开他的嘴喂下几颗药。
“不要咽下去胡大夫,含在舌头下面!”
天棋急切地说着,还指挥天栋把胡大夫平缓地放到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胡大夫慢慢睁开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他那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眼扫视过围在他面前的一圈人,最后定格在天棋身上。
“小姑娘,你刚刚给老夫吃的是什么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