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张家在镇东,又是独院,大火过后只余残垣,十分好找。那院子已被官差把守住,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被驱赶开了,看来此地治安不错,大家虽然议论纷纷,但也没到人心惶惶的地步。
凡间正值盛夏,白日里骄阳似火,夜里头暑气也难以尽散。天干物燥,最是容易走水。
张家五口人是受战乱影响,几年前从外地迁来的,购置了几亩田产以为生计,一家人素日里与邻为善,是个典型的本分庄稼户。
张家原本是土房,这几年地里收成不错,他家还在镇上兼营些小买卖,两年前新起了这座木质结构的宅院。
说来若是土房未必能烧得这么彻底,而今这木结构的宅院烧了整整一夜,已经完全被焚毁了。
田青青在废墟中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念诀施展了一下净化术,并没有发现升腾的黑气或是被净化的物品。简而言之,没有邪祟的痕迹。
还好不是最困难的情况,她暗暗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处虽然没有邪祟痕迹,并不代表其余四处着火点也不是因为邪祟侵扰。
但她毕竟不是断案老吏,有着一双老辣的慧眼,只能尝试着将灵力与房屋的木质材料相合,想获取一些信息,但木材损毁太过严重,灵力刚注入便承受不住,直接化为了齑粉。
田青青蹙眉,拍了拍手上的黑灰。
毫无头绪。
既然此处看不出更多线索,田青青又回到镇上打听了余下着火四家的情况和地址,挨个儿探查了一遍,了解了一些新的信息。
这五家的位置分布在神女镇的东、西、和北边三处,最先失火的是镇西独立院子的孙家,两个月后是北边的王家,连带着邻居田家也遭了殃,一个月后轮到东北边的齐家,事隔又一个月,这股邪火烧到了昨日的张家。
尽管同样是失火,却只有齐家死了人,死者是独居的齐老二,是个游手好闲的酒麻木。着火时可能是醉倒在家中,竟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余下四家失火时家中俱是无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也正是因为无人发觉及时救火,才致使家产烧了个干净。
两个月前失火的孙、赵、田三家因未并案,且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失火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孙家失火正值年关,一开始认定的起火原因是爆竹燃起的火星点燃了储存以过冬的干草。孙家在本地也没有根基,三年前一家三口迁来此处,男的卖力气为生,女的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大火那晚一家三口在朋友家串门,惊闻噩耗,等赶回去同街坊邻里一同救火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夜里北风不劲,火势没有蔓延开来。事后街坊邻里帮忙清理,在原址上帮着搭建了个简单的土房,一家三口自那以后蜗居其中。
被赵家火势波及的田家就没那么幸运了。按理说已经到了雨水丰沛的季节,但偏巧那几天没有下雨,刮着东风,赵家又是个做灯笼生意的,家里堆了不少易燃的材料,可能是风吹翻了烛台,火借风势,殃及了隔壁田家的祖宅。好在清明将至,赵家日前启程回老家祭祖,田家则因亲戚过世前去奔丧,失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两家人事后得了信,让家中管事的回来料理,余下的家眷俱留在了外地亲戚家中。
齐家老二三十有三,父母和哥哥早逝,游手好闲,靠变卖家产度日,娶不上媳妇,独居至今。因为死了人,齐家宅院被官差封了,除尸体被安葬外,总体还保留着灭火后的原样。
和张家一样,齐家大火之后的残木也承受不住灵力。田青青拍了拍手上的碳粉和木屑,念了一遍净化术,意料之中地没有发现邪祟的痕迹。
或许是人为。田青青边思索边往镇东的张家走。若是人为,她就不必再花费时间调查了,凡间事自有官府挟制,她不必插手。
不知不觉间,白日已过,夕阳西沉,月上梢头,清晖洒在张家周边的水田中,一排排稻谷长势喜人。虽然张家房产烧没了,但只要能度过这两三个月,待到秋收,这家人也能活下去。
田青青坐在田埂上,远远看着张家门口放了两个大灯笼照明,两个官差正来回巡视。即便是周围没有上级,两人也恪尽职守,并没有聊天打盹,可见这田侯治下纪律严明。
那么在一个治安良好且官府中连底层差役都恪尽职守的地方,怎么一个连环纵火的案子,半年了都没有抓到犯人呢?
纵火一圈,若说是为了杀掉齐老二故布疑阵,那烧完齐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再烧张家?
若齐老二死是个意外,那他纵火的目的又是什么?若说是复仇,却专挑家中无人时放火;若说是为财,那么多富户不烧,偏偏选这些家财并不殷实的人家……一定有什么共同点是她没有想到的……
“什么人!”
田青青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收敛气息隐匿身形,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是灵体不应该被看见才对。
天生灵根的凡人毕竟稀少。
田青青寻声望去,却见那两名在张家执勤的官差正驱赶一只小黑犬。那小黑犬不过寻常成年土犬一半大小,胆子倒是挺大,并不惧怕二人的威吓,龇牙吠了两声,摇着尾巴在跟前示威,灵活地躲避官差的拳脚。
“啪!”一颗石子精准地打在那小黑犬爪边,唬得它一跳,窜出老远,回头警觉地盯着石子飞来的方向。
一个身着月白色常服的中年男子从西边信步而来,玉冠束发,背脊笔直,四方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正捏着两颗石子。
见那小黑犬还未离去,那人手一扬,两颗石子伴着破空之声,先后直击那小黑犬眉心,未及击中,第二颗石子却后发先至,撞击上前边的那颗,两颗石子在它眼前炸得粉碎。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小黑犬呜咽一声,夹着尾巴掉头就跑,不一会儿就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中。
田青青不动声色地施法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那人扬手的瞬间,她看到了他手腕上几根藤条纠缠而成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