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五品小官的府邸冷府,相较于之前的热闹非凡,这些时日显得格外冷清。
无外乎一件事,早些年嫁入侯府的冷家大姑娘病入膏肓。
眼见药石无医,一腔慈母心发作,临终前想要为一双尚且年幼的儿女铺路。
要知作为侯府世子妃,冷家大姑娘这一去。
外头不知多少云英未嫁的年轻女子心心念念,惦记着接盘。
嫁入侯府,做那板上钉钉的侯府世子妃。
与其叫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占据自己的地位。
到时生下儿女,容不得自己前头留下的一对儿女,抢占他们的身份宠爱。
不如从母家挑选个性子好,一父同胞的妹妹前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重病在床,爬不起来的冷晴芸想了又想,思量了又思量。
纵然万般不愿,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想轻飘飘将自己的地位,相公,孩子拱手让人。
但她也清楚现下不是任性由着自己的时候。
于是便强忍心酸招来跟随她嫁入侯府的陪嫁大丫头,也是她的心腹。
托人捎了口信给娘家。
要说这娘家母亲,也不是冷家大姑娘的亲母。
她亲母是冷老爷子的原配发妻,去得早,孤孤单单留了冷家大姑娘。
后来这冷老爷子心疼独女年少失母,害怕后来迎进门的主母苛待发妻留下的嫡女,又是长女。
于是当年还在世的冷家老太太拍板做主,冷老爷子续娶了已逝发妻贺兰依的庶出妹妹贺兰钰儿。
嫡出长女和继母填房向来天然对立的身份立场。
指望冷晴芸对这个占据她亲母身份的小姨有好感,千万别说笑了。
冷家大姑娘自恃身份高贵,哪里看得起这位年轻的继母。
贺兰氏乃老太太做主求娶,冷老爷子也同意了母亲的做法。
等把人迎进来,老太太嫌弃后头的媳妇儿不如前头的媳妇身份高贵,迎来送往会做事。
冷老爷子嫌弃现任妻子不如发妻温婉可人。
更遑论冷晴芸这个发妻生的女儿在中间似有若无的挑拨。
贺兰钰儿只勉强与冷家一家子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这些年她早受够了冷家一家的薄情伪善,她也做不得贤妻良母,白白受那窝囊气。
虽生了一儿一女,三十余岁的人了,这个时代儿女若是成婚的早,恐怕早做了祖母。
可她的性情还是十多年如一日的火急火燎,跟大自己十多岁的老逼壳子呛声,声音之嘹亮直冲冷府三里地。
“老匹夫你还要不要脸,亲生女儿你都卖。”
“我看你也不用做官了,不如脱下这身官服,牙行当牙婆,专干这档子伤天害理的破事算了。”
冷老爷子文官当了多年,嘴里除了冠冕堂皇的之乎者也外,啥时候直面这等粗俗的言语。
瞧着对面敷粉敷得鬼哭狼嚎,嗷呲一声,呲牙咧嘴的血盆大口张开,森白的牙齿。
这些只是开胃小菜。
随着身躯抖落的铅粉依稀可见,面目之惊悚,神情之可怖,半点不见妇容,妇德。
不忍直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了好半天憋不出话的冷老爷子,又一次后悔往昔。
当年就不该听他娘的话,娶了这么个泼妇。
“我也是为晴雪好,偌大的京都随便掉下鞋子,鞋子的主人都不是一般人。”
“我只是个小小的京都五品小官,雪晴又是填房所出,不出意外未来夫家身份不显。”
“与其下嫁耕读世家的举子,委委屈屈潦草一生,不如嫁给侯府世子做填房。”
“虽说出去不好听,可到底是正头娘子,一进门就管家,又有前头她姐的面子照拂,也不算委屈了晴雪。”
听着耳边形似人形,不说人话的老畜牲,谆谆教导的语气说出来的鬼话。
双手叉腰的贺兰钰儿险些维持不住表面犹如薄冰的冷静,胸膛几番起伏,几欲炸开。
怒目圆瞪的贺兰钰儿十多年相处下去,单知道老畜生不是人,没想到他那么不是人。
“你们老冷家上辈子做了多少孽,你惦记小姨子,你闺女惦记自己妹妹。”
“冷晴芸从小到大不是自持嫡女身份,看不起我这个填房的继母吗,怎么事到如今不要脸不要皮,干出这样丧良心的事儿。”
“真当我跟她母亲一样,跟她一样冷血无情,狼心狗肺。”
话毕她冷冷嗤笑,眯眼嘲讽打量眼前的老不死,吹胡子瞪眼的古怪模样。
两人夫妻关系比纸还单薄,自打生了一对儿女,在冷家后宅站稳了脚跟。
贺兰钰儿就懒得搭理眼前的老不死了。
想当年还有几分美貌,而今早成了风干日晒的咸菜疙瘩。
依稀的几分美貌,文人风骨,早他妈滚远了,不见半分踪影。
互为怨偶,相互看不惯的两人仔细算下来已有十几年没有同房。
“我话就给你撂在这儿,你想卖女儿不当个人,也要看我愿不愿意,逼急了我向上参你结党营私,内外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