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年细细打量方景山,这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已经从被别人抢夺东西的瘦弱少年长成了一个身材高瘦,沉稳的人。
江肆年回想到见到这人的第一次,方景山被人压着打,眼底的怒火和不甘竟和当年的自己如此相像。
只不过那个时候,可没有人帮自己,他孤军奋战,活得跟野鬼一般。
现在他想到身后的屋子里住着名义上的妻子和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倒也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甚至有点奢求就这样慢慢下去。
如果不能,大概率他会再疯一次。尝到了甜味的人,只会占有它,而不是眼巴巴瞧着没有动作。
“江哥,你的腿……”
陷入思绪的人被话拉回现实,江肆年把门关上。
门口放着两把椅子,是叶时知放的,她无聊就坐那看看夕阳发发呆,感受自然的美丽。江肆年的腿不足以支撑他站着,他打算坐下歇着。
“哥……”
方景山东西都没管,跑着过来想搀扶他坐下,被江肆年一看就顿住了脚步。
眼睁睁的,他看着江肆年坐下,他又想起其他的,有些慌乱。
“哥,你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端……”
“不用。已经吃过了。”江肆年打断他。
方景山惴惴不安站在原地,因为紧张,双手纠缠着,不太敢看江肆年。
他怕江哥会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怪自己的疏忽,导致现在的一切。
现在江哥是打是骂他都不在意,只要不要跟他有间隙就好。这么多年,他亏欠江哥的,已经很多很多了。
“愣着做什么,坐下来,跟我说说那天后面的事情。”
“好好!”
方景山高兴的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刚要坐下,想起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放好。又急匆匆跑回门口把东西提进来放到一旁。
“哥,我好了。”
他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肆年。
“嗯,讲讲吧。”
江肆年揉着脑袋,他有些头疼,就连刚才抱叶时知回房间他现在都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
唯一让他有点清醒的,大概就是这条腿的刺痛感。
“……那群人只要看到咱们在医院这种地方就打……后面我带着哥跑去山上,那个时候才知道腿大概率保不住了……”
“等我带着哥回来,本来想偷偷去医院的,但是嫂子……”
方景山把这些日子的经过如实道来,说到叶时知的时候陡然停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他的犹豫被江肆年看在眼里,他说,“叶时知怎么了?”
出了事情吗?
“嫂子就给我们一人喝了一碗水,阻止我去找大夫,我们的伤口不知道怎么就很快愈合了。就连……”
“哥你的腿也是,从扭曲不成样子,里面骨头碎掉恢复成了现在的样子。”至少还能走。
方景山特别感激叶时知,要是没有她,他面对这些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就连这几天,他都能感受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看得见一点点光了,不多,刚好能照亮这片虚无。
嫂子和江哥,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这是十几岁的方景山认为的。
只是之后的很多年后,他回忆这时,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江肆年在听完后心中也震惊了一瞬,可是想到一切都是叶时知的做法,莫名觉得很合理。
从叶时知在那巷子里拿出那份怀孕的单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那股违和感在心中萦绕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
之后其实有很多次是江肆年的试探,最明显的大概就是谈到叶鸿栋的问题,那个时候她暴露了很多。
因为原来的叶时知不会知道叶鸿栋自己赚钱,存着给她,哪怕收到钱她只会惊慌失措拿着不知道怎么办。但大概率还是还回去,心中更加内疚。
而现在的叶时知是怎么做的呢,知道对方的心意心安理得收下,也没有以往的大吵大闹。
江肆年不信一个人能改变这么多,他也不信神鬼之说,他只当她看清局势,做出了选择。
可是现在,事情开始很玄幻起来,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们恢复这么快。
江肆年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超过了自己的预期,他谨慎的性子明白,这件事绝对不可以传出去。
“这件事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是有人打听起来就说是隐士高人所救。”
江肆年把这件事简单做个解释,相当于两个人统一了供词一般。
“钱拿回来了吗?”
转而,他说起了其他。
方景山点头,“拿回来了,放在老地方。”
这钱是他们这一次卖货的钱,江哥早就算到会有人动手脚,让他在深夜回了一趟镇上,把钱放好才回去。
那暴露的一批货的钱,他也趁着伪装在街头上晃悠的时候藏好了,带着江肆年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了。
但是跟身体相比,这一次的买卖亏大了。
江肆年咳嗽了两声,身体靠着,腿放松,双手自然搭在腿上。漂亮的眸子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黑夜里的微弱光线照不进他漆黑如墨的眼底,他指尖轻点,是方景山永远也看不明白的他。
方景山见江肆年没说话也没继续,他撇过脑袋苦笑,他从来没看懂过江哥,也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江肆年性格冷漠,他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一群人在干着在他眼里的大活。
刚遇到江肆年,那一次他赚了一笔不小的钱正沾沾自喜,结果被人给拦堵盯上了。
他被压着打的时候,和以往的息事宁人不同,’他发了疯要打回去,就算是哑巴被欺负成那样都要有一次爆发,何况他还不是。
那一次他抱着必死的心态,要死那就一起死了,再抢自己东西谁都不要活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他被打得只剩下怒火,但也只能被压着挨揍,他清楚知道自己跟块破布一样被人随意丢弄。
他好像就该死在这阴暗的角落,然后随着尸体腐烂。
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江肆年路过救了他,后面……
方景山眼眶湿润,后面他就不要脸跟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