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到年关,全国的交通枢纽迎来压力最大的一个月。
季暮阳没抢到回北方老家的火车票,跟人借了一辆七座福特,最后一排放倒,正好装满他从店里自留的各式贵价烧烤食材。
家里的电话催的紧,否则他还想再拖几天回去。
年关店里生意不比平时,放寒假的学生是主力军,年轻人又都是夜猫子,店里天天到凌晨仍旧座无虚席要等位。
几个本地员工自愿坚守到除夕夜,他允诺了三倍工资让大家到腊月二十八就闭店,老老实实回家吃团圆饭。
白色福特一路开出去,快要上高速的时候他接到林晓霜的电话。
“暮阳哥,你不在店里?”
“晓霜,我今天回老家,这会儿在路上,怎么了?找我有事?”
“哦,没事了。”电话那头听起来恹恹的。
“不是,你这丫头,我最烦你这样,有事儿跟哥直说呗,大大方方的!”
林晓霜顿了顿,心一横:
“暮阳哥,我春节没地方去,想跟你回老家!”
季暮阳一个急刹差点把自己甩飞出去。
“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先挂了暮阳哥,你好好开车。”
林晓霜难得硬气一次,带着落荒而逃的姿态要挂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导航语音播报:
【您已偏离路线,请掉头。】
季暮阳切了导航,笑着回她:
“谁说不方便?等着哥,这就回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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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林芬躺在床上,被何继中一把掀了被子。
“你有个当妈的样子吗?儿子也不管,饭也不做,你想干嘛?日子不过了?”
冷空气钻进来,林芬抖了抖肩膀,一把扯回被子,不理丈夫。
“晓霜真不回来过年?”
“你电话里怎么跟她说的?”
男人站在床边,快没了耐心。
床上的女人,年轻时也曾让他惊艳过。
那时的她不到三十岁,生过两个孩子,依然难掩姿色。
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美人的鼎盛时期,怎样都是美的。
也难怪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大女儿。
可现在的女人,蓬头垢面地赖在床上,浮肿的眼皮松松地垂耷下来,像她身上每一处松弛下垂的肉一样,惹人扫兴。
他气得拿脚不轻不重踹了一下被子。
女人被激怒,浑身的力量积蓄到头顶,发疯似的坐起来拿枕头砸他。
“都是你的错!你让我们母女三人反目成仇!连晓霜都不理我……连她这个死丫头都敢不理我!”
何继中被她砸的冒火,可是又怕继续刺激她,只能甩锅,“她姐姐撺掇的,一定是她姐姐,小破鞋搅得家里不安生,我早说了……”
“何继中!”
女人尖叫着跳起来,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撕扯男人,“你再说这三个字试试,你再说这三个字试试!”
男人一把甩脱女人的挟制,脸色铁青地将她摁在床沿。
“你发什么疯!信不信我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女人眼里的烈焰未熄,眼眶通红,眼白布满了红血丝,无声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单独和女人待在一起,从兜里拿手机打电话。
离筒子楼五百米左右的网吧里,乌烟瘴气的汗臭味、香烟味、泡面味以及冬天室内特有的闷臭混杂在一起,年轻人可以在里面一坐四五个小时,臭而不自知。
何旭知道味道不好闻。
尤其是香烟味。
下次他不打算再来这儿,旁边的国贸商城里据说开了家网咖,室内全域禁烟,包时费贵点就贵点,图个干净清爽。
朋友胖子瞄了一眼他手边震个不停的手机。
“你爸电话,不接啊?”
何旭一手鼠标一手键盘,眼睛盯着屏幕,“别管。”
胖子笑笑,嘴里叼着烟摸了半天口袋,碰他一下。
“火机有不?”
“没有。”
“什么情况,都不带啊。”
胖子嘟囔着站起来,朝对面显示器背后的人喊兄弟,借个火。
坐下之后,听到何旭答,“戒了。”
胖子愣了半天,有点傻眼。
“干嘛?没钱了?”
何旭看傻子似的看他。
胖子想起来,上个月何旭物理竞赛拿了名次,一等奖五千块。
“那你好端端戒了干嘛?”
何旭一局游戏刚好结束,团战圆满胜利。
他站起身穿外套,脸上带笑,“我大姐不让抽。”
胖子目瞪口呆。
何旭大姐当明星,最近小火出圈过,班里有女生在粉她。
胖子挠着头,“你不是跟你两个姐姐关系不好吗?”
何旭冷冷瞥他,没搭理,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下次去国贸的网咖,这地儿呆烦了。”
胖子在后面哀嚎,“这地儿便宜啊,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经济基础呢!”
何况从小待到大的地儿,他还有感情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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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陈家三代人的团圆饭在陈老大家里办。
地方宽敞,陈正信又是陈家兄弟中最大的,主持席面自然不在话下。
宋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