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暮阳把几个烧烤架子往店里搬,打扫卫生的伙计小吴把抹布晾好,拎着垃圾袋出来。
“阳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行,明天拿货记得跟赵厨说,多留点羊腿,这两天销得挺好。”
“知道了!”
季暮阳规整好设备,拉了卷帘门,又打了个电话:
“门面还是要改,卷帘门容易进耗子。”
“靠,老季,咱这店才开俩月,你这样搞,没底了。”
电话那头是季暮阳大学同学,也是烧烤店合伙人。
季暮阳往家走,一手拿电话一手点烟,“做餐饮的,食品安全出问题,全白搭。”
“其他烧烤店还不如咱呢,我说哥们,真别太讲究,先回本再说?”
“行,”他懒得再争辩,“换门脸的钱我自己掏。”
“我不是那意思……行行行,你说啥是啥,我出钱还不行么!还有啊,你这刚出院,在家歇歇呗,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季暮阳没理,挂了电话,正好走到小区门口。
他租的房子离店面很近,过个马路就到,省去了通勤时间,店里有事,方便随传随到。
小区是环境堪忧的老破小,有心黑一些的房东,直接把七十平套间开辟成三四个房间,收三四份租金。
季暮阳租了间次卧,主卧住的是一对情侣,另外有个客厅改成小房间,暂时没租出去。
老破小设施设备落后,不用刷门禁,他上电梯前把烟头掐灭在楼道里,恍惚看见有个人影蹲在楼道拐角。
女人手肘撑着膝盖,支着下巴看他,比电视里漂亮一百倍。
“嗯,胡子一剃,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想转身拔腿就走,但想到这里是自己家,他还能走去哪?
林初雨看穿他的心思,站起来去按电梯。
他躲不过,也坦然了,梗着脖子问,“干嘛来了?”
“参观狗窝。”
季暮阳想骂人,但是一想,也没形容错。
“有事说事,就在这说。”
他不愿意让她上楼,那样局促的环境,嘴上调侃是一回事,真叫她看见,他最后那点自尊都要被碾碎。
黑灯瞎火的楼道里,电梯门一开,林初雨漂亮的脸蛋被完全照亮。
季暮阳冷眼看她扒住电梯门撒泼:
“我大老远来找你,你连口水都不让我喝?”
他突然思绪飘到久远的校园时代,有次她也这么问,他当时邪笑着凑上去,捡她话里的字眼胡乱逗她:“口水有啊,要多少给多少。”
回忆里的两个人吻得抵死缠绵,津液横流,现实里的季暮阳就差拎着女人的后领扔出楼道。
他不要这样的重逢和邂逅,不要新故事在这样的境况下发生。
林初雨也思绪飘摇,想到两年前他刚出狱的样子。
他多骄傲的人,当时缩头缩脑的像个鹌鹑,后来又狂躁地骂人,喊他们都滚。
她也有那么一点侠肝义胆,想过这辈子就这么不离不弃,户口本都偷出来了,他却根本没给她机会提领证。
她也不是圣人,漂漂亮亮的小丫头一个,既没定力更没信仰,侠义的肝肠左右摇摆,后继无力,没一年就被他那副阴沟老鼠样给消磨没了。
什么狗屁不离不弃,都他妈童话故事骗小孩的。
现实就是他季暮阳成了烂泥一摊,给了她得体的理由告别过去,告别烂摊子,寻找新未来。
眼下季暮阳扛不住她撒泼,只能带她上楼进屋。
屋子小而窄,她坐在他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喝他从厨房倒来的水。
“你开烧烤店了?”
“嗯。”
“需要投资吗?”
“不用。”
“那你哪来的钱开店?”
“不用你管。”
林初雨点点头。
如果他还别扭,她没道理哄着他。
能哄明白,早明白了。
季暮阳这个人,必须自己把事情想通。
比如现在,他开始尝试做生意,算想通一点了。
又比如那天,他为了息事宁人,被逼得喝到胃出血,也算是想通一点了。
男人不再装逼,说明真成长了。
她打量他手背的青筋和骨节,输液留下的针眼泛着一圈淡淡的青红。
他穿简单的黑T,裤腿洗的发白,但打理的干净清爽,脸又帅,难怪她在店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结伴的女客人占多数。
心里微酸,但还是要给他建议:
“你这个店,开大众点评了吗?抖音号最好也开一个,你自己平时做做运营,等粉丝量上来了,客流量也跟着涨,说不定能开分店。还有,你们店招不太好听,土土的,将来想做品牌,得换一个。”
他越听越认真,对线上运营这块很茫然,不由自主地发问:
“运营账号就是每天发视频吗?要么我雇个人弄这个。”
“随便,但一定要你本人露脸噢,后期直播也要你本人出镜。”
“我露脸?不拍烤串吗?”
“拍个毛的烤串,放着帅哥不看,看烤串儿?”
季暮阳一愣,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她的杯子,提壶给她续水,侧脸对着她,耳根泛红。
“你别嫌我俗,你的脸就是孵化网红烧烤店的金钥匙,其他什么环境啊菜品啊口味啊都可以慢慢打磨优化,但一定要有营销意识!”
季暮阳在牢里那两年,错过了短视频发展的黄金时期,出来以后慢慢跟上步伐,虽然比不上林初雨这种5G冲浪选手,但他聪明,一点就透,很快就跟上她的思路。
他点点头,真心实意想谢她。
隔壁却恰巧在这时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什么死动静?”林初雨一愣。
季暮阳张着嘴要说不说的,整个人像煮熟的虾,硬着头皮点到为止:
“隔壁是一对情侣。”
林初雨呆了呆,对面好像要印证季暮阳的解释,女人细碎的吟哦渐渐抬高分贝,床板撞击墙面的节奏也不断加快。
林初雨吓得想站起来,季暮阳比她还无措,先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下楼。”
该死,同意她上楼前,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搬进来两个月,他已经被虐习惯了,睡前塞上耳塞,多少能挡掉些。
偶尔实在被弄毛了,邪火压不下去,他干脆在黑暗里摘了耳塞,直面困境。
闭着眼睛,想着她。
然后自己动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