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
萧御心里嘀咕,有些不太明白;
而王音希,也没想着通过简单的言辞,就让萧御明白过来,这几日萧御肯动脑子,就已经让她非常满意了;
要知道,二十多天前,他还是个留恋于赌场、青楼,无所事事,仗着背景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慢慢用心,慢慢改变,他们今年都才十八岁,年轻就是他们最大的资本;
所以王音希打算给做出改变的萧御一些奖励;
就在萧御心中嘀咕,回味王音希说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悄然翻身而起,让这段时间有所进步的萧御,好好享受夫人给他的“奖品”!
第二天,萧御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闲溜达,将林家主要负责制盐、贩盐头头审讯一番,然后“私自”做主,将林家下面的盐池、盐井并入官家盐场;
并且,萧御非常“嚣张”的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等别驾李延福知道后,气呼呼地状告刺史杨福安,同长史一起大肆抨击萧御的不规矩;
而杨福安呢,则是笑呵呵地表示不要紧;盐池并入官家,也是为扬州提高税赋,大可不必如此;
至于萧御的“不规矩”,杨福安直接一句“钦差办案”,完全堵住这两人的口;
他以为,萧御如此行事,就是为了给李延福和张寻甩脸子半难看的,也以为,萧御在这事儿过后,就能安生一些了;
毕竟,这一日,他将大部分林家主犯悉数斩首,怎么看,都像是结案前的预兆;
萧御大张旗鼓的在前面吸引人的注意力,府上一直跟着萧御的许家四汉子,依着王音希的嘱咐,在周边找了些混子青皮,将林家查抄斩首的消息传遍了四周;
其中,就包括被林家勾结官府强骗去耕地的几处村庄;
小王庄,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村落;
这里,出了扬州城,朝北顺着官道走上十五里地,就是这个村子所在地;
大片稻田插在良田当中,接连一片金灿灿的稻穗在这秋季显得格外诱人,稻田当中人不多,那是因为现在离秋收还差几天时间,稻穗没有彻底饱满;
似乎每个村口,都有一棵大柳树,小王庄这儿也不例外,大柳树下,三三两两的村民挤在一起,纳凉的同时享受着夏秋之季为数不多的清风;
“哟,老王头,从城里回来了啊?还有钱进城买东西啊?”
身形有些佝偻的老汉面对同村之人的苦中作乐的调侃,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回家了,径直走到众人身边,在人缝里找了个角落坐下,哀声道:
“唉~本想着趁着这几日农闲,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捞个苦力做,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全靠老婆子的一把把野菜活过;”
一提这话,树冠下纳凉的人没了先前的轻快,一个个愁眉不展,眼神下意识地朝着他们眼前成片的良田望去;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只可惜,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使田里的粮是他们种下的,即使,这片肥沃的良田,是他们一年又一年伺候的;
凄惨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转,不过,也没有多长时间,他们一个个的也就调整好了心绪,这两年,他们的这种情绪,实在太多了;
习以为常,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哎,老王,你不是去找地方下苦力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城里没活儿?”
一听有人问这话,老王头立马来了精神:“哎,你猜我在城里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老王,说说吧,总不能皇帝老儿下扬州了吧?”
“是啊,要是皇帝老儿来了扬州城,老子豁出去这一身肉,也得拦驾,告上一会御状!老王,别他娘的卖关子了;”
“是啊”
见众人催促,老王脸上露出一抹痛快,开口道:“嘿,我听到林家犯了案,被京城来的钦差老爷拉到菜市口砍了;”
“老王?真的假的?”
“是啊老王,这话可说不得,我们这群人,还他妈的等着林家喂饭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老王眼儿一蹬,斩钉截铁道:“那还能有假?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他妈的跑了一趟菜市口,林凉那个王八蛋的脑袋我亲眼所见,都滚到臭水沟子里去了;”
“该,林家那群王八蛋,天良丧尽,死了都得下油锅炸一遍;”
“痛快,官家总算是有了一回良心;”
“是啊,我们总算是不用为林家那群喝人血的王八蛋做事了,想必,今年的收成下来,我们能多分润点;”
一群人聚在一起咒骂林家,为以后的日子做憧憬的时候;
一家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坑坑挖挖的泥路上;
马车的出现吸引了树下许多人的目光,在众人的眼神中,金莲挑开门帘,跳下马车,冲着众人问好;
“哟~金莲,你这马车都混上了啊?不错不错”
金莲身上带着事儿,也不往家走,径直朝着这群人走来,与众人蹲在一处,自然是要提及她现在的日子;
在这群糙汉子眼中,“卖身葬父”的下场并不是太好但现在,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三大爷,我现在给京城来的贵夫人当丫鬟呢,主家待我很好的;”
“哟,不错不错,京城里来的,富商吧?”
金莲摇头:“不是是钦差大人,林家的那些人就是我家老爷下令斩首的;”
金莲一句话,霎时间让周边的人不淡定了;
官家夫人的侍女和富商夫人的侍女,那差别可大了去了;
说不定有朝一日,金莲也能飞上枝头;
就在一群糙汉子老大爷围着金莲献殷勤夸奖的时候,金莲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众人瞬间不淡定了;
“哎,你们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到啊?钦差大人查抄林家只有,想将林家骗过去的土地归还出来”
这番话,金莲说出口来,轻描淡写;可落在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耳朵里,不亚于沉雷滚滚,万里电光;
短暂的寂静之后,这些汉子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间迸发出急切的喊闹声,你一言我一语,金莲甚至都听不到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好了;”
人群当中,最有威望的三叔公站出来,连续两声叫停周围人的吵闹之后,蹲在金莲身前,用一种庄重的语气,开口问道:“金莲,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是真的啊,少爷昨天就想归还土地了,可”
“可是什么?”
“可是,扬州府衙的人不同意,他们还是要将从林家收上去的地契作为扬州府的地契;昨天少爷就和刺史大人大吵了一架,可没用;”
金莲说完,众人眼神中的那股子希望瞬间破灭,蹲在地上询问金莲的三叔公,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佝偻的脊背又弯了不少;
金莲给了他们莫大的希望,但希望,又在这一刻破灭;
金莲不知道什么叫做调动情绪,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引诱,她只是按照王音希的意思,一句一句的将话说了出来;
“不过”
这一句不过,又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一起;
金莲没有吊他们这群苦命人的胃口,而是直接开口道:“不过,我听夫人今日念叨,若是皇帝能看到这里佃农的苦日子,事情就会很轻松的解决;”
金莲一句话,让这群斗大个字不识一箩筐的庄稼人,心里有了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发了疯的生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地上的三叔公身上;
年逾六十的三叔公,重重的一拍地:“走,老子活了六十来年,早就够本了。我当佃户挨饿可以,但我的小孙子才五岁,他不能挨一辈子饿;”
老人家一开口,仿佛事情变得简单了起来;
谁还没个后辈?他们能当一辈子佃农,靠着主家赏下的口粮过活,他们的儿子呢?孙子呢?
“金莲啊,你是我小王庄的大恩人啊;”
三叔公说罢,以六十多岁高龄的身子,跪倒在地下,给十几岁的小姑娘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之后,方才起身;
如此一幕,不仅在小王庄上演,更在周边许多村落中一同上演;
很快这些相互有亲的村落边聚集在一起,浩浩荡荡,细数下去,足足有好四五千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拖家带口,只为拿回他们本该拥有的东西;
有的村子里还有教书先生,在“读书人”的建议下,他们没有一窝蜂的涌上扬州,而是一路朝北
一天的留言散步,一天的发酵,到了第三天,发现这群人的地方官吏逐级上报,第三天傍晚,长史张寻拿着下面传递上来的消息,一路小跑地找到了杨福安;
“大人,杨大人,大事不好啊;”
这两天没有萧御上蹿下跳地搞事,杨福安难得清静;
可是张寻急匆匆的模样,打破了杨福安养了一天的好心情,眉头皱起,看着额头上都有些冒汗的张寻,呵斥道:“张寻,怎么说你也是扬州长史,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狼狈?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虽然杨福安话是这么说,但张寻哪里敢怠慢,当即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将下面传上来的消息递给杨福安;
杨福安接过看的时候,张寻开口说道:“大人,下面有几个村子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朝着北边走了;
富安县令拦都拦不住,设立起来准备拦截的衙役也被村民冲开,不过从那些村民口中得到了些消息,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是打算去京城;”
听着张寻的禀报,在看着手上的消息,杨福安脸色由红变青,在变黑;
啪~
那张可怜的纸被狠狠拍在桌子上,杨福安咬牙切齿道:“这群刁民;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骂之后,杨福安立马朝着张寻喊道:“快,让孙连马上调兵,火速前往这群刁民的前路进行拦截,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这群人拦在扬州境内;”
“是!”
张寻立马应声而去;
杨福安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这些人前往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就算是去给皇帝老儿拜寿,他也坚决不能让这几千人涌向京城;甚至,都不能让这些人出扬州;
一旦出了扬州,事情就不受他控制了;
哪怕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起来了,但总归是在扬州,他这个扬州刺史就还有处理的办法;
“来人;”
“大人;”
“快去将李延福喊来,还有,备好快马!”
“是!”
衙役小跑着出去,杨福安再一次拿起手里的消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背着手踱步,脑海不断思索,这些人卡在秋收之际一窝蜂地涌向京城的动机是什么;
一群农夫,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放弃即将成熟的粮食
而且,富安县令写得很清楚在,这些聚集在一起的不只是青壮和男丁,而是拖家带口,老人、孩子、妇孺一齐动身;
正想着呢,别驾李延福快步上前;
“杨大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自己看;”
杨福安将手里的纸甩给李延福,等这位别驾大人看清楚之后,转口问道:“李大人,你怎么看?”
“这”
看清楚事情的李延福,也是一阵头大,他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儿;
不过,他的反应也非常快,当即说道:“大人,赶紧派人去拦住这群人啊,绝对不能让他们出扬州;”
“这不用你说,我已经让张寻通知孙连了,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跳动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么?”
李延福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若是不解决好这件事儿,恐怕你我的官儿,就做到头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去一趟就知道了;”
杨福安正说着呢,衙役小跑着上前:“大人,马匹备好了;”
“嗯,带着一班衙役,随我走!”
李延福同样没说二话,跟着杨福安的步伐就往外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