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下,顾明予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站在徐嘉柔面前,无从开口为自己辩解。
徐嘉柔就问他,“顾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顾明予摇了摇头,“知道我是陆大少爷私人医生的,只有锦园里的人。”
徐嘉柔静静的注视着他,沉静如水的容颜,似夜里悄然绽放的山茶花。
她倒是理解顾明予,若没能背靠陆家,他和他妈妈,在龙城根本混不下去吧,顾夫人怎么可能允许情妇和私生子好过。
而当时,顾夫人将顾明予介绍给她,这其中说不定有陆夫人的有意引导。
若她和顾明予真的成了,她就彻底处在陆夫人的掌控中了。
想到这,徐嘉柔不免心有余悸。
她坐进车里。
顾明予追到车门边,“我听说,你已经彻底从陆氏离职了。”
徐嘉柔点了头,“是呀。“
顾明予郑重的告诉她,“远离陆家吧,远离陆家的那两位爷。”他咬着道,“和他们接触越多,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往后退了一步,帮徐嘉柔关上的车门。
徐嘉柔透过车窗望着眉心紧锁的顾明予,她偏了偏头,冲顾明予浅浅的笑了笑。
隔着车窗玻璃,顾明予看到徐嘉柔在用口型对他说:“我知道的。”
当徐今安成了陆言礼,她就知道,她该清醒了。
夜已经深了,顾明予洗了澡后,从浴室出来。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藏青色睡衣,袖口的地方已经卷边起球了。
他拉开抽屉,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枚鸡血藤手镯。
顾明予的视线沉了下去,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慎重的托起这枚鸡血藤手镯。
这枚鸡血藤手镯是男性的尺寸,他转动手镯,借着书桌上,暖黄色的灯光,手镯内侧刻着的两个字,清晰可见。
“嘉柔。”
顾明予的心脏,像被人投入进古井中。
胸腔里,失重的异样感,令他加重了呼吸。
起初,他听到“徐嘉柔”这个名字的时候,顾明予并没有多想。
这不是什么很独特的名字。
世界之大,与之重名的肯定很多。
可当陆言礼说,徐嘉柔奋不顾身的向他扑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的时候,顾明予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震动起来。
尘封了两年的记忆之门被打开。
那时,昏迷了两天的陆言礼,在历经三次手术后,终于度过危险期。
他终于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条腿。
一时间,陆言礼难以接受。
他一只手撑在身后,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的裤子,有一条裤管塌陷了下去。
陆言礼咬紧了后槽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爆发出痛苦的哀嚎。
如同困兽,面对着关住自己的牢笼,在嘶吼。
那时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们只能等待着,陆言礼在历经冲击之后,自己走出来。
顾明予穿着白大褂,站在监护病房的玻璃墙后面,冷眼注视着,痛苦达到巅峰的陆言礼。
他看过太多悲欢离合了,面对别人的痛苦和泪水时,他下意识的屏蔽自己的感官,不与之共情。
而在他身旁的陆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若不是保镖扶着她,她连站立都是困难的。
“到底是谁!害了怀征!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那时候的陆言礼还叫陆怀征。
即使陆夫人的小儿子,已经以“陆怀征”的身份,在外行走三年了。
在陆夫人眼里,她的大儿子,才是真正的陆怀征。
陆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哭的喘不上气,最终昏倒过去。
顾明予在病房外面,等待了三个小时后,他才走进了病房。
陆言礼到底是被陆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在最初的痛苦之后,他逐渐冷静下来,找回了理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自己的亲信,抹除他在青县生活过的痕迹。
连顾明予也不知道,他这三年究竟过的如何。
陆言礼被陆家找回来后,就被送去icu病房,当时,陆夫人根本顾不上,去彻查陆言礼在外头的生活。
等到陆夫人开始派人去调查的时候,她的人连陆言礼曾经生活在青县这地方,都没查到。
陆言礼不仅抹除了痕迹,还给想要去调查他过去的人,提供了错误的方向。
陆夫人察觉到,陆言礼有意不愿被人知晓自己,失踪再外三年的过去。
为了安抚自己的儿子,她便不再去深究,陆言礼在外三年,是怎么生活的。
陆言礼醒来后,做的第二件事,是委托顾明予对他进行催眠,彻底消除,他在外三年的记忆。
他觉得,拥有那段记忆,始终是不安全的。
他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担心自己不经意的流露,会被陆夫人察觉到蛛丝马迹。
“你有,不想被陆夫人知道的人?”
顾明予敏锐的察觉到,陆言礼想要消除记忆的真实想法。
他们所身处的病房,并不像病房,装潢布置,如同高规格的五星级酒店。
陆言礼坐在两米宽的负压病床上,他穿着昂贵的蚕丝睡衣,容颜憔悴,不复往日生机。
顾明予与他三年未见,而在这三年中,他透过陆怀征看到了三年后的陆言礼,是什么模样。
当陆夫人重新找回陆言礼的时候,她很庆幸,分别三年,陆言礼与陆怀征的长相,依旧令人难以分辨。
顾明予回过神,看到陆言礼满是祈盼的望着他。
“求你帮帮我吧,我必须把她忘了。”
他的一只手,搭在了另一只手,所戴的鸡血藤手镯上。
“是个女人?”
陆言礼默认了。
顾明予就道,“你喜欢她,你就把她接来龙城。”他笑道,“成全你的爱情罢了,这对于你陆怀征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已经不是陆怀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