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门被打开，又被重新关起。
季安神色平静的站在门口，空气中是他最熟悉的信息素，他能感觉到信息素主人的不安和暴躁，他感受这满屋的信息素给他带来的信息。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坐在地上的人丝毫没有动静。
季安没有立即走到那人身前，他拿出带来的药剂盒，里面摆放着两支注射器。
透过灯光，其中一支注射器里是淡粉色的液体，另一支是透明的液体。
他拿出那支透明的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已经所剩不多，他单手将这支药剂注射进自己的腺体里。
季安有种预感，如果他不注射这支药剂，那么他可能撑不到裴陌清恢复正常。
他的后颈已满是青紫，上面布满着无数个针眼，隐约有血液溢出。
季安拿着另一支淡粉色药剂缓缓走到裴陌清的身前，他伸出手将那人的头发拨开。
几天没见，这个人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脸上沾染了灰尘，眼角嘴角都是淤血，不知道身上还有哪些地方受着伤。
这个人是这囚牢里的野兽，随时随地都会醒来，也会随时随地死亡。
他突然想到，小时候第一次遇见裴陌清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孤零零的坐在墙角。
那时的他有些好奇，便上前去问，谁曾想裴陌清直接将他扑倒在地，像只失控的小野兽，那时他搞不清这样的情况，只是在被吓到之后，很快的将这个人抱在了怀里，一遍一遍安抚着。
像主人在安抚着应激的猫咪。
季安勾起浅淡的弧度，他们现在的样子跟那个时候多么的相似。
他拿起药剂，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拨开裴陌清的后衣领，那里已是血红一片，腺体的地方红肿着，血液从那里沿着皮肤纹路流进后衣领消失不见，浓厚的血腥味随着衣领的揭开挥散在空气中。
季安不敢触碰那里，血的颜色不停的刺激着他的视线。
他颤抖着将注射器扎入腺体所在的地方，而在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季安身下的人动了。
季安不再犹豫，直接单手禁锢住那人的头，另一只手将液体迅速推入腺体，腺体散发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
那人醒了，直接将季安扑倒在地，后脑勺猛的被砸在坚实的水泥地板上，剧烈的动作也牵扯到他后颈整块皮肉，强烈的痛感让季安一时失去了所有感知。
季安在痛苦中找回了视觉，他抬眸看见上方那人正红着眼双手分别支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嘴里正不停说着什么。
听觉也逐渐恢复，他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走”
他在叫他走。
这一幕也跟小时候一样，都是让他走。
可是，他怎么能走呢？
季安看见了那眼底的挣扎，他在告诉他，赶紧离开这里，不要靠近他。
空气中信息素在肆虐，如同高山上的成片冷杉木在与暴雪的对抗着，激烈的战斗充斥了一丝腥味。
红色的液体砸在季安的脸上，一滴又一滴，仿佛像下雨一样。
季安在那人的瞳孔里看见满眼温和的自己正伸出手，企图想要将这失控的野兽拥入自己的怀里。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那人依旧在忍耐着什么，在季安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抚摸着这人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忽然，肩膀的上刺痛让季安咬紧了牙关的同时也闭上了双眼，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
裴陌清的信息素虽然暴躁疯狂，可对他好像没有丝毫作用，相反他在这信息素中感受到了一丝乞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安在梦境与现实中不断地切换，头顶的灯光照得他有些晃眼，他感受到那人终于不再咬他的肩膀了，恍惚中他看见父亲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似乎在跟自己说着什么，季安闭上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再次睁开只剩灰色天花板。
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幻觉，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看见父亲。
压在他身上的人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季安试探性的叫了两声，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房间里的信息素也处于平和状态。
药剂成功了吗？他想。
季安抚摸着那熟睡的侧脸，一笔一划的描绘着那人的轮廓，尽管看了那么多次，他还是看不够，摸不够。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秒多好，他期盼着这样的时间能够长些。
可是他们终究回归现实。
防爆门再次被打开，几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季安的视线里，这一次他很平静。
他们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挪开，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有人在问他身体怎么样，他也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白色人影将昏迷的人用束缚带固定在床板上，季安有些不忍心，他身体上还受着伤。
他胡乱的抓住一个人，说道：“他不会失控了，不要绑着他，他身体上还有伤。”
季安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听见他的话，但他看见了那个人身上的束缚带被解开了。
他难得笑着说出了“谢谢”二字，尽管声音很小。
床上的身影逐渐被白色人影遮挡住，季安再也看不清那个身影了。
他缓缓的松了口气，轻轻的退出了这间屋子，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人察觉。
特殊管控中心的大门处原来还有几棵冷杉树，季安之前来的时候一直没注意，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今天的天气很好，偶有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冷杉木的清香，跟他的爱人身上味道一模一样，他很喜欢。
如果那人醒了，他一定会告诉他这里的冷杉木散发的味道跟他一模一样。
季安享受着风中的清香，脸上热腾腾的，他睁开眼看向天空，依旧是湛蓝的天空和松软的白云，只是这一次他看见了太阳，而阳光就洒在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的脸照出一丝红润。
阳光终于偏爱了他。
让他看上去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这样的感觉真好。季安想。
很快，一辆车的发动机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季安站在台阶上，与底下的人对视着，面上依旧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听的真切。
为什么不让他在多享受这片阳光呢，他真的很喜欢。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下了台阶，坐进了车的后座。
窗外的风景不停倒退着，季安不想看见这样的风景，他合上眼，意识逐渐下沉，满身的疲惫像海浪一样不断向他涌来，他逐渐沉溺于海底深渊，不再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