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安到蒙府时,天色已暗,跟气派的大门不同,蒙府里很是萧条,院中尚未掌灯,一个老仆提着灯笼将林承安引到大厅。
蒙海在军营中还未回来,只有乔芸儿在屋里缝补衣裳。
看到林承安,乔芸儿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承安,坐,快坐。”乔芸儿热情的招呼林承安坐下,又忙前忙后的端茶拿点心,萧条的蒙府一下子活过来一般,全是乔芸儿忙前忙后的身影。
林承安盛情难却,劝道:“师娘,别忙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和师父,一会儿就走。”
“好不容易来一次,急着走干嘛,你还没跟你师父说上话呢,我已经让人去催了,你师父很快就回来了。”乔芸儿高兴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笑吟吟道:“还没吃饭吧,我去弄点下酒菜,你跟你师父好好喝一杯。”
乔芸儿到底没留住林承安,锅里的水还没烧热,老仆就进来告诉他林承安走了,步伐急得很,赶着时间呢。
林承安前脚刚走,蒙海就到了,乔芸儿忍不住埋怨:“让你快点儿快点儿,承安都走了。”
“马就这么快,我有什么办法。”没见到自己徒弟,蒙海心里也不舒服,盔甲还未脱,自顾自进了祠堂,按照祖训,家主回来都要去祠堂里头上香的。
祠堂里不光供奉着祖宗的牌位,还供奉着祖上传下来的斩马刀,斩马刀是蒙老爷子亲自传到他手上的,当年常林一行,遇得爱妻乔芸儿,临走时蒙海将那把刀留给了乔芸儿作念想,以证明自己绝不抛妻的真心,而后乔芸儿又将刀给了徒弟林承安,所以祠堂里的刀架上应该是空的。
可今日,那本空了的刀架上竟然有把刀横在上边。
那把斩马刀重新被打磨过,刀身锃光瓦亮,足以看出对方在打磨刀刃时的费心。
乔芸儿看到刀时吃了一惊,道:“承安把刀还回来什么意思,他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蒙海没有说话,将刀从刀架上取了下来,掂了掂重量,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久久之后,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蒙海心里清楚,林承安如今是常林侯,见百姓之微,托万民之重,这是跟大雍划清界限呢。
他的徒儿长大了。
这边林承安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当他走到游廊尽头时,一人低着头匆匆忙忙的从身旁掠过,只无意瞥到半张脸,林承安心下一惊。
此人长的极像李怲身边的谋士姜如静,为何会出现在大雍皇宫之中?
林承安正要去拦住那人,章公公询问道:“侯爷可是认识那人?”
林承安问:“那人是谁?”
章公公往林承安看得地方瞄了一眼,低头道:“那是镇守札都的一位将军,回来复命的。”
林承安闻言心中顾虑散了许多,跟着章公公进了寝殿之中。
说好的戌时准时回来,又迟了半炷香的时间,林承安有些心虚,不敢看端坐在书案前的祁溯一眼,独自坐到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往窗外看。
祁溯手腕上戴着一串玛瑙做的佛珠,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折子,头也未抬地招了招手,“坐这么远做什么,故意让我心疼?过来。”
林承安这才站起身走到祁溯身旁,看那花生匣子已经空了,自觉的剥起了花生。
祁溯将椅子让出半截,拉着林承安坐到身旁,语气疏懒道:“领着峰儿在外面胡跑一天,可是饿了?”
林承安上午的时候就把峰儿送回去了,余下的时间去了医馆和蒙府,看来没白对小喜子好,将他去医馆和蒙府的事瞒了下来。
“不饿。”林承安摇了摇头,他心绪不佳,自然没什么胃口。
祁溯可不管林承安说什么,上手摸了一把林承安的肚皮,又抚了抚瘦窄的腰身,看着林承安瞬间红到了耳根,轻笑着朝宫人道:“布膳吧。”
原本不饿的林承安闻到饭菜香,又全是他爱吃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此下再也忍不住,捧着碗吃了起来。
祁溯给林承安夹菜,又嘱咐林承安吃慢些,等林承安将饭菜吃干净了,用帕子给林承安擦嘴边的油,轻笑道:“都吃了三碗饭了,还说不饿?”
林承安有些难为情,祁溯低笑一声没在欺负他,将手腕的佛珠给林承安戴在了手腕上,道:“让护国寺的大师开光过的,保佑我的承安平安顺遂,再无忧愁。”
佛珠本是冰凉的,却被祁溯捂热了,戴着手腕上暖乎乎的,林承安心里头也是暖乎乎的,稀罕的拿着拿着佛珠对着琉璃灯盏细细打量。
祁溯问:“喜欢吗?”
“喜欢。”林承安抿抿唇,起身将床头的小木箱子抱了出来,里面有不少珍奇异宝,都是祁溯平日里送给他的,这里面他最喜欢的是他前些日子生辰时祁溯送他的鬼工球,生辰当天还放了整夜的烟火,也牢牢保存在了林承安心里。
林承安将手上的佛珠放进木箱中,稳稳当当的放在床头的格子里,木箱子已经将床头堆满了,祁溯准备在寝殿隔出一个小房间来,专门来放林承安的这些小物件,免得到时候床上都不能睡人了。
“来,有件事情要跟你说。”祁溯带着林承安来到书案前,将其中一封折子给林承安,“看看。”
是侄子林轩文递上来的折子,打开后里面还夹着一张信纸,林承安不解道:“这是什么?”
“二嫂要给你寻一门亲事,让咱们林家双喜临门呢。”祁溯近身亲了亲林承安的薄唇,语气酸溜溜的。
马春凤知道儿子是在糊弄自己,根本不会上折子,于是私底下请人写了一封给林承安请婚的信件,在林轩文不知情下夹在折子里送了上来。
这可是大罪,要是换作别人,早就被诛九族了。
林承安瞬间变了脸,结结巴巴道:“二嫂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祁溯连忙安抚:“别怕,承安,她是咱们的二嫂,我怎会怪她呢,在承安眼里,我就这般不近人情?”
“不是。”林承安摇了摇头,言语真切:“素素很好。”
祁溯闭了闭眼,他这半生都是踏着血过来的,当年杀亲夺位登上帝位,世家不服他,百姓唾骂他,这天下只怕只有林承安会说自己好了。
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也会有事瞒着他。
祁溯几番忍耐之下,还是问出了口,“承安想知道关于我的事,为何不直接来问我,而是去找陈易。”
就算小喜子守口如瓶,祁溯也能从别处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