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将承安藏起来啊,只是当时情况危急,臣无可奈何啊,那日臣主动请缨,待皇上一走……”
陈易正要将来龙去脉说出来,便被祁溯不耐烦的打断,“废话!快说承安在哪儿!?”
陈易吓得一哆嗦,忙道:“承安就在三十里外的驿站,等着皇上去接他呢!”
祁溯撩开布帘出了大帐,只让几个亲卫随行往驿站赶,生怕又出了什么差错,呵问陈易为何不将承安一块带来。
陈易苦着脸道:“皇上,承安如今是常林侯,我怎么带他来啊,我若是带他来大雍军营,只怕他将我看做了细作,别说岳父了,连亲爹也给砍了……”
常林侯,他的承安竟然是常林侯!
祁溯有些后怕,之前说过常林侯若不能为他所用还是除去之内的话,还好宛江战事吃紧,此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又想到汉城军讨伐崔秀的战事中,前去策反的大雍使者被一刀砍杀,他便纵容手下推波助澜,让崔家军将汉城军几次被逼入绝境,死里逃生。而后听闻汉城军统领被封了侯,偌大军功换来一个常林侯的虚衔,为李家和徐家卖命,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对啊,常林侯左手用刀,兵法与自己诸多相似,现在想起来明明有很多行迹可循,如果他早点察觉,就不会……
他的承安这些年来受了多少的苦啊。
浓烈的心痛顷刻间袭遍全身,把他的骨头缝里填了个满满当当,祁溯几乎被压垮,重重缓了一口气,敛了神色,一拽缰绳纵马出了军营,却被袁放拦住了去路。
就在之前袁放看着蒙海将陈易拎走,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失了一个立功的好机会,正后悔懊恼的在军营外巡视呢,被他撞见行色匆匆的宿州军来使,一问之下才知道常林侯被困,是来找皇上谈判的。
奇怪,这人哭错坟了吧,这是是大雍军营,不是汉城军营,谈个鸟啊。
可刚刚才错过的立功机会让他不敢在随意处置,于是押着宿州军来使前来让主子处置。
冒死拦住主子去路,袁放觉得后脖子都是凉的,扔下手里的人,拱手道:“主子,是宿州的来使,说是来跟咱们大雍谈判的。”
祁溯冰冷的眼神从匍匐在地的来使身上一扫而过,只吐出一个‘杀’字,便再没了耐心,一夹马背准备离开。
那来使是个怕死的,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说出来意,“这位大人,我不是宿州军,我是县衙里边的师爷,曹丞相就是派我来问个话,你们的皇帝认不认识常林侯,不认识就算了,还望放过小人,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小儿,还望大人开恩……”
‘恩’字刚从他的喉咙里滑落出来,就被翻身下马箭步冲过来的祁溯抄起领子质问道:“常林侯为何在你们手中!?”
那来使被祁溯吓得抖若筛糠,摇头道:“我不知道,只知道汉城军偷袭了曹府,带走了祁月公主,被曹丞相派兵给围住了。”
祁溯闻言如坠冰窖,他的承安这是替他掉进了危险的陷阱里头,命悬一线!
内心焦灼的祁溯勉强稳住心神,不能急,只要有自己在,承安绝对不可能有事。
“你们要什么,说!”
那来使几乎要被祁溯周身的寒气吓晕过去,气若游丝道:“听闻你们皇帝御驾亲征,我要和你们皇帝谈。”
说完,来使又补了一句,“是曹丞相让我必须和你们皇帝谈,要是不行的话,和大人谈……”
面前男子气势慑人,肯定是在大雍军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见不到大雍皇帝,让此人转达也是可以的。
“朕就是大雍皇帝。”祁溯一字一顿道:”要什么朕都答应,可要是常林侯有了什么差池,朕就踏平宿州,让整个宿州军陪葬!”
此话一出,来使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掏出根焰火仗,忙朝着宿州军的方向发出信号,那焰火倏地窜向半空,炸开一团白光。
见到白光的宿州士兵赶到曹茂面前禀报,曹茂一脸欣喜的站起身,朝着底下的人吩咐道:“抓活的!别把人弄死了!”
保住常林侯的命,来使才敢喘息一口气,曹丞相说了,只给半炷香的功夫,要是没有焰火就当那常林侯不值钱,随意杀了就是。
保住常林侯的命就等于保住自己的命,那来使颤着声道:“曹丞相说了,他和您英雄相惜,可苦于没有机会坐下来畅聊,当初国公府一事也是误会……”
“再废话朕宰了你!”祁溯眼中的怒气足以灼烧一切,他的承安正置于危险之中,哪听得这些连篇的废话,只道:“直接说你们要什么!”
来使哆哆嗦嗦道:“丞相要大雍军退兵,要青平十二州,还……还要百晴到札都的十三座城池,等丞相称帝后,大雍要俯首称臣,年年进贡。”
说完使者都觉得离谱,打着摆子缩紧脖子,眼睛紧闭十只手都掰不开,仿佛头上悬着一把闸刀,就在自己说完后就会落下来让他人首分离。
“朕答应。”祁溯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冽,寒声道:“朕答应了,你马上传话回去,赶紧将常林侯放出来!!”
那来使震惊之余将怀里的纸拿了出来,恭敬道:“我这么回去只怕是曹丞相不会相信,还请您过目。”
来使呈上来的,是拟好的合约,上边的内容一字不差。
祁溯回首道:“蒙海,拿大印来!”
蒙海只愣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大帐的方向赶去。
此话一出可将那些将士吓的不轻,纷纷下跪求祁溯收回成命,这种合约历来只有亡国之君才签,要遭万人唾骂的。
祁溯面色沉静,在无数的央求中突然想起大祭司给自己批的命,说自己是天煞孤星,这种命数的人命硬,必能替历代帝王完成平定九州的夙愿,父皇也是看中他的命数才有让他当储君的意思,生下来便将他抱离母亲身边,当做一个完美的、冰冷的帝王培养,还曾想去母留子,连杀亲夺位都是为他留下的最后教诲。
在那漫长苦寒的前半生中,他只有承安这么一小簇滚烫的火取暖。
如今天连这么一点儿温暖都要收走,那他偏不如人愿、不如天愿,这幽幽天下,跟他的承安比起来一文不值。
与此同时,汉城军的人正在城下拼死鏖战,林承安的二十几个亲兵如今只剩下三人,几人靠着城墙,脚下已尸山血海。
“侯爷,小心!”身旁的亲兵出声提醒,林承安回过头,那近在咫尺的刀刃却没砍下。
林承安发现那些刀枪每每要刺到他时都会及时收回,这些宿州军似乎要将他活捉,并不打算要他的命。
林承安微微眯起眼,看向被银甲包围的曹茂,又看向眼前的无数刀枪,目光一凛,独身朝着宿州军的刀枪矛林中扎了进去。
此举将宿州军吓得不轻,有宿州将士喊道:“丞相下了令,抓活的!不能伤常林侯!”
如此一来更加印证了林承安的想法,再没了顾虑,将宿州军杀了个痛快,先前是宿州军围剿林承安一行人,此刻倒像是他一人追杀千军万马。
不多时便有宿州军心生不满,不让伤着常林侯,这不是送上去找死吗!
这么多宿州军在此就算常林侯死了也找不到算账的,于是有人便拿着刀在身后偷袭。
就在刀砍下的瞬间,被银甲围着的曹茂再也坐不住了,他还指望着常林侯给他换城呢,自然不能让林承安死了。
曹茂急忙从银甲中钻出,趴在城墙之上往下呵斥道:“住手!把刀收起来!不准伤他!”
就是此时!
林承安侧身利落躲了过去,眼底的兴奋一闪而过,当机立断道:“屠英,搭弓!”
“是!”被叫做屠英的亲兵快速从后背取出弓架,穿线搭弓行云流水,转瞬间完成,林承安接过弓箭,泛着冷光的尖端直指曹茂!
曹茂死也想不到,单手用刀的常林侯竟然徒手能拉开弓箭,亦想不到为了这一箭,林承安用那只残废的右手,练了上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