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了老郎中,李金秀连着又请了好几个郎中过来,都是看了一眼便摇摇头走了,临走前还好心嘱咐李金秀准备后事。
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十里八乡外做棺材的铁老汉家,铁老汉走了几十里山路赶到东门村,找到李金秀面前,说自己手里有口上好的赤花松木棺材,要让三儿媳风风光光的走。
这事儿被门外的林承安听到了,李金秀当即黑下脸来,将那铁老汉赶出了林家。
李金秀安抚小儿子,“别听着那老汉瞎说,为卖口棺材,巴不得人家家里死人了,你看去看着灶上的火,别把药炖糊了,素素还要喝呢。”
自从祁溯病倒之后,林承安就整日不吃不喝守到床前,若不是李金秀逼着小儿子吃些东西,只怕林承安先走一步到黄泉路上了。
把小儿子支走,李金秀就悄悄摸摸出了门,撵上铁老汉,把那口赤花松木棺材定了下来。
这些天李金秀也瞧出来了,三儿媳只怕是不行了,一个郎中说这话她还不信,可那么多郎中都说同样的话,就算心里再难以接受,也改变不了这铁板钉钉的事。
郎中说就这几日的事,不想人走后才着急忙慌的操办,她得得早点打算起来,将东西备齐。
黄香黄纸和白蜡白布一个都不能少,一会儿她就去镇上置办,不过不能让小儿子知晓,她的承安受不起刺激了。
第二天铁老汉就带着大儿子将棺材悄声儿的送进林家,按照李金秀的要求,藏在了柴房里头。
柴房里头,冯圆和马春凤帮着收拾白事所需的物件,收拾完后齐齐到婆婆身边安慰,李金秀抹着眼泪,吩咐道:“明儿去将最好的风水先生请来,给咱老三媳妇找个好地方埋,别轻慢了人家,可怜我的儿啊,年纪这么小,就成了鳏夫。”
看着婆婆哭,两个媳妇也哭,正哭着,冯圆瞥眼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个身影,当即慌乱地去扯婆婆衣裳。
“扯什么,没看到老婆子我哭得正伤心吗?”李金秀心中烦闷,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正要发作,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儿子。
哭声戛然而止。
林承安的目光紧紧盯着屋里的棺材。
李金秀慌了,赶紧跟儿子解释,“这……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我年纪也大了,想着给自己找口死后睡着舒服的棺材,懒得给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辈添麻烦。”
林承安今日突然不好糊弄了,哪有没死就给自己准备黄纸黄香的,也不怕潮了。
林承安两眼无神,眼中布满血丝,眼下一圈青色,只听他木然道:“娘,你怎么不买口大的,我要跟素素埋在一起。”
心知小儿子这是存了死志,李金秀吓了个半死,恨声道:“你要气死娘是不是?”
林承安没有说话,只是僵直地转过身,跟失了魂似的,朝着隔壁院子走去。
李金秀心里那个悔啊,明知三儿媳是个病秧子,自己还贪心将人买了回来,害得小儿子成了这副鬼样子。
就在李金秀悔不当初之时,马春凤道:“娘,承安这是中邪了,被魇住了,咱们得赶紧给承安再找个媳妇儿,给他冲冲喜。”
“春凤!”冯圆出声制止,她觉得这事儿太不厚道,人还没断气呢,就张罗着找新媳妇了。
李金秀也冷着脸,“你胡说些什么。”
一向害怕婆婆的马春凤今天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一点儿也不畏惧,继续道:“这早找后找不都一样,我们承安还这么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让我们承安以后一个人单过吧,娘,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到了李金秀心坎里,当母亲的,哪个不想自己儿子娶妻生子,平安顺遂一生。
就算这事儿不厚道,李金秀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想着给小儿子找了新媳妇生几个娃娃,就能让小儿子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
李金秀为难道:“就算重娶,谁还愿意嫁给我们承安?”
三儿媳虽然是病死的,但村里人闲话多,自己儿子保不齐会背上克妻的风言风语,这事儿她见多了,哪个好人家会愿意把黄花闺女嫁给他们老三。
马春凤立马接过话茬,“我侄女银欢啊,她可是早就倾心于咱们承安了,娘你是知道的,他俩从小一块长大的,银欢那丫头做梦都想嫁给她承安哥呢,承安成亲之后,她可是跟她爹一直犟着,不愿意嫁给别人,除了她还有谁!”
一听那小贱人要死了,马春凤明面上为承安难过,但终归有自己的私心。
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侄女银欢能嫁进来了,绕了这么大一圈儿,林家三儿媳的位置还不是落入她娘家人手中。
李金秀顿时看清马春凤的心思,就知道二房媳妇没安好心,只是除了马银欢,还能有谁愿意嫁给他小儿子呢。
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李金秀叹息道:“就算银欢那丫头愿意,只怕承安也不愿意。”
一看婆婆松了嘴,马春凤趁热打铁道:“娘,承安是你生的,婚事还不是由你做主,我知道你的顾虑,银欢说了,她不跟陈素抢,说愿意自己做个妾,只要能给承安开枝散叶。”
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亮,还做妾呢,正妻一死,妾和妻又有什么两样呢。
李金秀心里明镜似的,对姑侄二人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并没有阻止马春凤继续说下去。
瞧了一眼婆婆的脸色,马春凤又壮起胆子继续道:“银欢还说,不会因为陈素死了就将她爹撵走,要把那老亲家当亲爹一样,给他养老。”
这话了却李金秀一桩心事,就怕人家说林家翻脸不认人,儿媳一死就将亲家公挤兑走了。
听着马银欢这般懂事的话,再加上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李金秀眼皮子一闭,当即应承了下来。
“委屈银欢那丫头了,你让她放心,娘不会让她做什么妾的,咱林家没那规矩,彩礼咱一样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