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那个小伙子衣服脏乱，面容却神采奕奕，他从铺子里钻出来，吹灭指尖的火灵气。
“你觉得呢？”
叶然把沾在脸上的血块扒掉。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叫林志，叫我林哥就行。”
林志自来熟地走上来，抬起胳膊拍了拍叶然的肩膀。
“……”
叶然自然看得出，此人是练气三层的修为，还算不错。
令人惊异的是，他竟然会使用黑火药。
“还没缓过来吗？也是，毕竟妖魔这东西，绝大部分人一辈子见不上一只，哥带你找个地方暖暖身子。”
林志伸手从叶然手里拿过沾着血的驴肉火烧。
猛吸了一口，吞了口口水。
“诶唷，还不错嘛。”
林志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发呆的叶然，若无其事地说:“愣着干什么呢？走吧？”
……
四合院的大门上沾满血渍和撞击的痕迹，门口的一个石像被什么东西砸碎，剩下在半边血红在寒风中凄厉地嘶吼。
叩叩叩。
“大姐头，我带了个外乡人回来了。”
林志与叶然二人站在门前。
门内走出个神色疲倦，容貌算得上俊俏的女子，穿着的白色袍子略微灰暗，像是很久没换洗了。
与此同时，门内传出腥臭腐败的血气，揉杂着大锅炖菜的气味，钻入叶然的鼻腔。
“快进来吧。”
被称作大姐的女子扫了眼叶然，眉间似是多了一丝阴霾。
像这般的外乡人，大概率是不能习惯这里的生活的，吃的还比一般伤员多。
“大姐，尝尝这个。”
林志把从叶然那拿来的驴肉火烧递给大姐。
“哪来的？花钱买的？你又去东城了？”
女人眉头紧了紧，问道。
“嗨，哪有的事，这位小兄弟给的。”
“对了，还没问呢，小兄弟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来锦州城做什么的？”
林志和他大姐一样，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
“我叫叶然。”
叶然平静地开口，他发现院内有不少蓬头垢面的小孩，还有身上裹着血布的男人，重伤垂死的人。
心中大概明白了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叫林音，是林志的姐姐。”
“如你所见，妖魔肆虐，这里是收留难民的地方。”
林音见青年不像其他人那般嫌弃亦或是挑拣，还是镇静自若的样子，眉头稍稍舒缓了些。
走到院内，叶然便感受到了几股异样的目光。
空中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些，只剩锅里咕噜咕噜煮疙瘩汤的声音。
“看什么看？都忙你们的。”
林音瞪了过去，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无非是多了个人多张嘴，分到食物更少了。
哪怕是勒紧裤腰带，半夜也经常饿醒。
……
一番交流过后，叶然差不多了解了情况。
林音和林志是城东的世家子弟，因看不惯府衙的无所作为，就联合了几个练气期修士，来到城西寻找幸存者、接济难民。
像这样的抗争，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粮食越发紧缺，这个冬天恐怕难以为继……
若非锦州城情况越来越糟糕，妖患的事情再也压不下去，清河郡的镇妖司才知道消息，派人赶赴过来。
“锦州城附近共有三个宗门，数家武馆，还有一些修仙世家，都没能把妖患除了？”
叶然眉头微微拧起，不由得有些困惑。
“……都是些贪生怕死的东西，一头筑基化形的妖怪可把他们吓坏了。”
“普通弟子打不过，老东西们又精得很，妖魔不惹宗门弟子，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志没好气地说，扒拉了几口稀粥。
“城东衙门呢？”
叶然又问。
“他们只管城东的事情，一向没把这边当人。”
林志瓮声瓮气地说。
“难道不怕镇妖司怪罪？掉了乌纱帽？”
叶然开口。
“怕，怎么不怕，所以一直在隐瞒，能拖一拖是一天咯。”
说到此处，外面传来拍门声，像是有什么人在求救。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个女子。
叶然刚要起身查看，林志就把他给拉住了。
“别去，那是猫妖在模仿人，骗人开门。”
“之前半夜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一个外乡人不懂事，把门打开了，几个猫妖冲了进来……死了三个兄弟。”
林志情绪有些低沉。
叶然心中一凛，没想到猫妖还有手段，侧耳倾听，那声音的确不太似人，能听出些阴森的意味。
他对付妖魔的经验太少，险些着了相。
“一个石像已经碎了，好在另一个算完整，还能挡些日子，它们冲不进来。”
林志补充道。
叶然微微点头认同。
这个宅院底下有个阵法，门口的石像暗合道韵，充当了阵眼。
“唉，路上能看见的其实也就是些小妖，上了筑基期的老妖怪阴得很，听说已经混进了城东，也不知是真是假，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林志将漏风的絮棉盖在身上，准备睡觉了。
“筑基期的妖怪，大概有几只？”
叶然出声询问。
“一年前听爹娘说是五只，一只猴妖，两只虎妖，一只狐妖，还有一只是狗妖。”
“其中会化形的是狐妖，好像已经筑基中期了。”
林志说完后，便沉沉睡去了。
……
待到院内烛火尽数熄灭，叶然拿起剑翻过围墙。
既然石像可以暂时庇护难民，他也就无须留在此地了。
叶然决定把附近练气的妖兽尽可能斩了，然后去寻找青莲。
斩妖除魔毕竟是镇妖司的事情，而且筑基期的妖兽，叶然没把握。
差一个境界如隔山，更别说中间还有个阴窍境了。
“只要隐藏好气息，避开煞气重的地方，应该没太大问题。”
叶然暗自思索。
他十年常伴那串剑穗，对这凶煞之气再熟悉不过，闭上眼睛，煞气重的地方就犹如一盏盏明灯在脑海中亮起。
方圆十里内，能模糊感知到点点移动的妖魔。
……
三钗鸳鸯楼内，觥筹交错。
台上风光正好，舞女一袭绫罗长裙流光溢彩，遮掩不住的雪白肌肤使得台下侍卫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李校尉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
说话之人正是锦州城的城主胡瀚尹，此时恭恭敬敬地给一位黑袍虎纹青年敬酒。
“不用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李寻常神色漠然，将一封戳章信件按在桌上。
胡瀚尹举杯的手僵在半空，语调沉了下来。
“李校尉能不能给个机会，就此离去，我与清河郡……”
“闭嘴，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的话，跟我走一趟。”
李寻常气势冷厉。
桌案上的酒杯瞬间被细密的裂痕爬满，“啪”的一声炸裂开，周边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敢在此逗留。
“……你又懂些什么？”
见李寻常油盐不进，胡瀚尹眼神中的恭维消失不见，指尖一松，酒杯倾翻在地上。
与此同时。
妖风乍起，一道赤红的流光蓦然掠过。
噗嗤——
血液喷溅，将桌案上的信件染得殷红。
随着一声叹息落下，李寻常的尸体重重摔倒在地。
“胡城主，人家早跟你说了，不需要多费口舌。”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赫然是台上的舞女，轻纱遮住半张面孔，眼神勾魂摄魄。
而她的手里，一把沾着血的折扇展开，妖艳如盛放的彼岸花。
“大人教训的是……”
胡瀚尹连连点头，冷汗从额头滑落，赶忙吩咐怔神的侍卫:
“拖下去吧，手脚利索点，李校尉因公殉职，死于……”
话说到一半，胡瀚尹意识到不对，咬住嘴唇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
“死于猴妖之手。”
女子笑吟吟补充道，拿起桌子上的信件。
“对，死于猴妖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