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骨头颜色深浅不一,显然时间间隔很长。
在靠墙的地方有一口大缸,上边盖着一个木头盖子。
张祈年掀开盖子,里面是明晃晃的半缸金砂。
他轻轻捂住了玲珑的嘴,拉着她走出了石室。
玲珑单薄的身躯在他怀里不停颤抖着,能感觉出来,虽然玲珑很恐惧,但仍在极力控制自己。
张祈年握住玲珑冰凉的小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慰着。
眼神则落在陈仓忙忙碌碌的身影上。
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被拎出来放在石台上。
敲晕,刮鳞,开膛,去腮,扔掉内脏,一气呵成。
手稳,刀快。
偷渡的传闻,满地的人骨,半缸金砂,多年来与矿管局相安无事的关系……
当张祈年把所有的信息串联起来,看似正常的表象忽然变成烟雾散去,
一个大胆的推测似乎正在无限接近真相。
事实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吗?那陈仓这老小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自己揭开这层伪装,那后果又能否承担?
当张祈年缓步走进厨房时,陈仓刚好把处理干净的鱼倒进热油里。
嘶啦!
鱼肉和油脂混合的香气瞬间绽放在空气中。
待鱼肉煎至两面金黄,陈仓向锅里倒入清水,随后盖上锅盖,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转身走到外屋。
“别着急啊,汤炖成奶白色就能开饭了。”
玲珑想到一地的骷髅骨,胃禁不住要往上涌,哪还有食欲,连忙摇头。
小武则是一脸焦虑,不停向洞口外打量,担心矿区警卫会追到这里。
唯独张祈年,好整以暇地坐在陈仓对面,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陈仓摆摆手,“不会。”
啪!
打火机的火苗映红了张祈年的脸,他美美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子里喷出。
“老哥,你那个密道的入口,该不会就在这个山洞里吧?”
陈仓似乎是对张祈年未经自己同意,就在山洞里吞云吐雾有些不满,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让你们知道入口,以后我靠什么吃饭?晚上带你们去密道的时候,每个人都要用黑布蒙上眼睛跟我走。”
玲珑似乎联想到之前那些人,大概也是被黑布蒙住双眼后,被陈仓暗算身亡,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有那个必要吗?”张祈年微微一笑,“从矿区逃出去的人,有谁还会想要再回来公开密道的入口?”
“能从矿区搞到金砂的,有几个好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张祈年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烟雾之下的脸显得格外开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几千年前老祖宗的智慧,可惜之前那些人都不懂。”
陈仓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有话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我之前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年,矿区知道你的存在,逃出去的人也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被抓回来呢?”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矿管局在辖区之外没有执法权。”
“那你身处矿管局辖区,他们为什么要容忍你的存在?”
“他们只能管辖昧民,我是悟道者。”
“你觉得矿管局如果真的要管,会对你这种扰乱秩序的悟道者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陈仓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厉声喝道。
“你反复质问我是什么意思?不想走就滚回去!尝尝矿管局对付逃犯的手段!”
张祈年稳如老狗,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起身将陈仓按回石凳上。
“别急,人要是突然暴怒,就显得心里有鬼。你堂堂正正的,问两句怕什么的?”
陈仓冷笑连连。
“我最烦有些人像个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再问东问西的,你们就立马滚蛋!”
“好好好,不问了。”张祈年像哄小孩一样,依旧满脸笑容,“聊聊天总可以吧?你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活人,有人陪你聊天,你应该感谢我。”
“和你们有什么可聊的?”
“家长里短的闲话呗,我这人嘴碎,距离晚上还有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不说能把我憋死。”
陈仓心中微沉,早就看出来这人不是善茬,没想到话还这么密。
以往来找自己的昧民,只要一个眼神,就老老实实的。
搞不清楚他这该死的松弛感,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心里有什么底气。
见陈仓不说话,张祈年搬着石凳,坐在了他对面。
“陈老哥独居了这么多年,我看厨房里瓶瓶罐罐的调味料倒是挺齐全哈。”
“嗯……”
“一看老哥就擅长烹饪,这说明你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好多调味料,我都没见过,比我妹妹经常用的还多出好几种,是吧玲珑?”
玲珑不知道张祈年为何突然发问,只好顺着点点头。
陈仓心里则越发感觉不妙。
那罐里有几种是药品,搭配着能产生麻药或迷药的效果。
一般到这来的昧民,要是喝了鱼汤被放倒了,他也就省了蒙眼暗算的流程了。
正暗自思忖张祈年是不是看出门道来了,猛听他又开始故意搭话了。
“哎?老哥。刚才没注意,你钓鱼用的鱼饵,是蚯蚓?还是人骨头上剔下来的肉啊?”
这句话说完,陈仓脸上变颜变色。
不过出乎张祈年预料,陈仓并没有再次站起来大喊大叫,反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陈仓拍着手笑了起来,随后伸手指向小武。
“以前所有的人来了之后,都像他一样,坐立不安,任凭我指挥。
就算不小心看见了,也没人敢问,全当没看见一样。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东区张祈年。”
“怎么起个外国名呢?”
“我叫张祈年,混东区那片的。”
“哦哦,张祈年,东区张祈年,有胆识。”陈仓笑着,突然眉毛一竖,“不过没用,聪明人只会死得更痛苦。”
“那倒也不一定。”张祈年淡淡说道,“所以这些年,其实根本就没人偷渡出去,全都死在你手里了,对吗?”
见陈仓阴笑着不说话,张祈年继续问道。
“因为没人成功逃离过矿区,所以矿管局一直没有干预你的存在,对吗?”
“所谓的密道其实也并不存在,那只是你抓住了昧民的心理,诱导他们把金砂交给你的诱饵,对吗?”
陈仓依旧不答话,只是满脸玩味地看着张祈年。
张祈年死死盯着陈仓的面目表情,试图从中解读他的心理变化,可惜并没能侧面印证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
“至于你这些年杀人越货攒下的金砂,恐怕有很大一部分,要上贡给矿管局吧?这些金砂死无对证,他们拿得放心。”
陈仓终于长呼一口气。
“张祈年,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你不仅有胆识,而且有脑子,可惜你的猜测越来越接近事实,所以我不能让你说下去了。”
张祈年眉头微皱,难道自己的推测还不是真相?
“老哥,我说过,我嘴碎,不让我说话,除非我死了。”
“老弟,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别忘了,我是悟道者,对付你们这些昧民,用不着麻药这些小手段,一样秒杀。”
张祈年嗅到了一丝危险,刚后退两步,身边的小武突然开口道。
“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大佬和他妹妹也是悟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