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石益明应声，径直走向角落的茶亭。二人点了几样茶点，找了个静谧的角落相对而坐。钟轩端起茶碗，浅尝一口，轻声问道：“石处长，海关那批货物何时公开拍卖？”
购得这批货物对钟轩而言，实属鸡肋。港府公开拍卖的价格，不可能低于市价太多。购入不仅手续繁琐，利润微薄，因此在公开拍卖中，无人愿抬高价格，除非另有所图。
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为了向工商业管理处，甚至更高职位的洋人行贿，才会不惜重金购得这些药品。如今，此类拍卖会已成为港岛官员光明正大受贿的渠道。然而，若钟轩想借此机会攀附港督，就必须参与这场拍卖。
“此事暂且不提。”石益明轻轻摇头，将茶杯移至一旁，皱眉问道，“那几家商行仓库中多出的军用止血粉，究竟是何缘由？”
其实，这个发现早在三天前已报告至他办公室。军用止血粉不同于盘尼西林，前者是港府明令禁止的物品。一旦发现，无论多大的贿赂，洋人们都不会手软，因这涉及鹰国与米国的外交事务。米国如今气势汹汹，鹰国不愿得罪他们。故此物一旦曝光，易生大患。
石益明身份特殊，此事又需严格保密。他无法直接找钟轩问个明白，故拖延至今。“军用止血粉？”钟轩饮尽茶水，放下茶盏，摇头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不过依我之见，既然那几家商行仓库出现军用止血粉，石处长理应公正处理，将这些挑衅港岛殖民政府威严的人送入赤柱监狱。再没收他们的商行，公开拍卖后用于港岛未来发展。”
对于军用止血粉，钟轩绝不承认。即便现在与石益明合作，日后谁又能保证这洋人不会为功绩反咬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洋人背信弃义之事屡见不鲜，钟轩对此多加防范并无坏处。
“既然你不知情，我也不多问了。”石益明听闻此言，明知钟轩在装傻，也无法追问。点到为止即可，过多询问可能影响合作。
于是，石益明果断开口：“药品拍卖时间尚未确定。待我依照港岛法律，用那几家商行的资产进行罚款后，再与药品一同公开拍卖。”
说到这里，石益明语气一顿，接着说：“但我认为，那几家商行的资产加上先前查处的药品，总价不会低于七百万港币。”
闻言，钟轩心知这是报价。若在不久后的拍卖会上，他能支付不低于七百万港币，不仅能接手五家商行的全部底蕴，还能赢得港督与石益明的友谊。
想到此，钟轩起身与石益明握手，笑道：“若有此机会，我愿为港岛发展出资八百万港币！”
此言之意不言而喻，钟轩不仅会出七百万港币购买药品和商行，还会额外支付一百万港币作为石益明的好处费。石益明点头示意，拿起茶水，对钟轩道：“有钟先生这样的无私商人，是港岛之幸！”
随后，两人商讨合作细节，敲定一切。钟轩告辞，离开园林。刚回到星辉医药商行的办公室，陈庆明敲门进来，微微鞠躬道：“钟先生，猪油仔刚才来报，有急事找您，您现在见他吗？”
钟轩转身回到书案后，倚椅微倾，开口道：“请他进来。”
片刻，猪油仔叩门而入，身后紧随的是钟轩与大天二的联络人黄六。
猪油仔转身指向一旁的黄六，道：“钟大侠，他刚乘小舟靠岸，声称有要事禀告。”
“我看他神色匆忙，便擅自做主，带他前来见您。”猪油仔退后几步，恭敬地立于一侧。
“无妨。”钟轩摆手示意，随即问黄六：“今日造访，可是阿超那边遇到了什么状况？”
自大天二暗中归顺以来，钟轩除了嘱咐他们守护走私航道，还特别交代遇到船王家族的小船不可轻举妄动，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吩咐。
如今黄六急切来访，想必是碰上了棘手之事。
“非也。”黄六摇头否认，接着笑道：“今晨出海交易时，我们截获了一批药材。”
“押船之人正是沈家的沈忠，故此我来禀报，看这消息是否对您有所帮助。”
黄六曾在港岛逗留，如今又充作钟轩与黄超之间的联络，对港岛的情形了如指掌。他知道沈忠是沈天麟的心腹。
而钟轩近来正与沈天麟暗中较量，此刻见到沈忠，黄六明白，展现自身价值的机会来了。
因此，一认出沈忠，黄六便迫不及待地驾舟来到星辉药行的码头。
“人和货现在何处？”钟轩听罢，毫不犹豫地说道：“回去告诉黄超，人和货我都要了。”
“我会以这批药材市价的百分之一百二十付款，绝不让他白忙一场。”钟轩刚在福星帮设局陷害雷洛，正盘算如何对付沈天麟，不料机会竟主动送上门来。
即便无法直接摧毁沈天麟，也要让他元气大伤，令他在港岛医药界颜面尽失。
“钟大侠，无需付钱！”黄六摇头，诚恳地说：“超哥说，若您需要，就悉数赠予，不必额外支付。”
“毕竟上次安置我们家眷，您已花费不少，这次正好是回报您的时机。”黄六言语真诚，毫无虚假。
在外人看来，大天二在港岛海域横行霸道，劫掠财物，生活惬意。然而，即便是海盗，也无法长久生活在海上。
钟轩给予他们上岸的机会，让他们上下感激不尽。即使在合作中受制于人，他们也心甘情愿。
况且他们做的本就是无本买卖，用来做人情再合适不过。
“那就照办吧。”钟轩点燃一支烟，说道：“钱的事稍后再谈，尽快将人和货送来！”
钟轩对祝兴商行几种常用药物的市价了如指掌，即便走私，数量也不会太多。估计这批药材在港岛的市价，顶多十几万港币。
为这点钱推来让去，钟轩觉得不必过于矫情。
“货物本就是为您准备的，只是运来还需您相助。”黄六上前一步，来到书案前，微微俯身，低声说：“我们的船太过显眼，不如让仔哥驾驶，避开水警和海军的监视。”
“之后我们再将货物交给仔哥，由他将货送到码头。”
钟轩闻言，略作思量，直接拒绝：“这次我不想让猪油仔去取货。”
“如果我们去……”黄六说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为难之色：“就得用小船慢慢运往港岛，虽药品价值不高，但数量不少，一天可能运不完。”
其实黄六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他们虽已在港岛安家，本质上仍是海盗。若用小船慢慢运送药品，风险极大。
若被水警发现，他们有办法脱身；但若被驻港的英军海军发现，恐怕会搭上几条性命。黄六不明白，为何钟轩不答应这点小事。
“我只是说不让猪油仔去做，没说不让其他人去。”见他焦虑，钟轩微笑起身，指着西贡水警署的方向说：“我要是说让水警去取货，你们敢不敢？”
在港岛的海滨，一名水警认出了钟轩，立刻迎上前，恭敬地行礼。“钟兄，幸会！”钟轩不拘小节，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随即问：“韩森此刻何在？”“韩老大此刻正在会议室安眠呢！”水警迅速收起银票，略显尴尬地回应。“嗯。”得到答复，钟轩不再多言，径直步入会议室。“零四零”章节，已是他第三次踏入西贡水警署，会议室的位置早已铭记于心。
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令钟轩颇感意外。会议室虽谈不上豪华，却整洁有序。更令人惊讶的是，除了鼾声如雷的韩森，竟无他人在此逗留。“啪！”钟轩走近，一掌掀掉韩森覆面的报纸，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提起来轻轻摇晃。“何人？”韩森被突袭惊醒，忙摸索腰间的手枪。然而未等他触及，已被钟轩按住，又随手抛回原地。韩森如今虽肥硕，但钟轩超凡的体魄与深厚的八极拳功，对付这二百斤的胖子犹如戏耍孩童般轻松。
“钟先生！”韩森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心中一凛，立刻挺直身躯，准备接受责罚。被调任水警，每日无所事事已让他苦不堪言，若再因偷懒让钟轩失望，失去他的支持，韩森觉得还不如投海自尽来得痛快。然而，钟轩醒来并未提及此事，而是直接发问：“我有一项任务需要你执行，你是否有胆量一试？”“自韩某加入水警，便已准备好随时为钟先生效犬马之劳！”韩森挺胸立正，向钟轩行礼，如同面对上级。他的神情和态度都无比诚恳，无懈可击。
“好！”钟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即刻率队出海，至港岛海域边缘，从大天二手中为我接个人和货物回来！”“什么？”韩森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即便不在水警行列，他也深知大天二的分量。加入水警后，他对大天二的了解更深。仅凭水警的实力，恐怕连大天二的一艘船都不及，更别提夺回货物。这岂非以命相搏？况且，水警中无人会陪他冒险。即便他在西贡水警署地位尊崇，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钟轩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韩森并不知钟轩已收服大天二，这恰巧是个测试他胆识的机会。若他贪生怕死，钟轩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哪怕此人将来可能成为港岛警队的总华探长。于是，钟轩笑问：“怎么，你害怕了？”韩森再次听到询问，心中矛盾，不知如何作答。在生死与前途之间，抉择绝非易事。
沉吟片刻，韩森猛然抬头，咬紧牙关，大声应道：“只要是钟先生之事，韩某就算拼死也会为您完成”“请现在告诉我，大天二的状况！”在港岛，无论黑道白道，有权有势便是大佬。反之，即便再清廉公正，无权无势也只是人人鄙视的混混。在当前的港岛环境下，无人支持，想要晋升绝无可能。自古以来，白手起家之人，想要崭露头角，唯有以命相搏，无一例外。
“很好！”钟轩满意点头，笑道：“海上的大天二，如今归我管辖。他们劫持了一批货物，所以我需要你将货物带回。”“我已与他们约定，只要见到水警船只，他们便将商船留在原地。”“你的任务是将船上所有人和货物全数带回，明白了吗？”韩森已通过考验，钟轩不再卖关子，直接告知详情。原本准备拼命，如今却只是跑腿，韩森心中既惊喜又失落，但仍坚定地说：“请钟先生放心，我必不负所托！”
钟轩上前一步，从口袋中取出烟草，韩森识趣地点燃。钟轩吸一口烟，抬首笑道：“那你现在就去准备，回来后，我给你一个惊喜。”说完，钟轩不再停留，径直走向警长办公室。他随手扭断门锁，步入其中。按照惯例，先赶走了文贤警长办公室的三味鸡。钟轩坐在沙发上，对文贤说：“文警长，眼前有个天大的功劳，不知你是否有胆享用？”
“天大的功劳？”文贤的不满瞬间消散，起身，脸上洋溢着喜悦。在港岛警队，无论是水警还是陆警，晋升皆需功勋。陆警尚可，因与社团勾结，对方会协助破案。晋升时，甚至会从无晋升资格的警察手中购买功勋，让警署和上级将功勋转至自己名下，作为晋升资本。在陆警中，这已是常态。但水警不同，他们生活清苦，无人支持。想让海盗和大天二入狱以换取功勋，根本不可能。不说装备船只的差距，就算有能力，也找不到那些神出鬼没的海盗和大天二 第135章
正因如此，港岛水域的巡逻队，整年难得一见功绩。
偶尔有功，多数水警也无力买下这份荣誉。
如今的水警，大多在默默积累资历。
待任职时间足够，职位与警阶自然水涨船高。
如此安逸度日，港岛九成以上的水警皆如此。
下属无功无绩，文贤这位洋人警长晋升之路自然受阻。
故此，闻听有天大功勋，文贤的热情比召三味鸡来办公室闲聊更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