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卫梦怡成功地请到了假,但是她的忧色却不减。
犹豫再三,卫梦怡还是向祝思鉴道出了心里的请求。
“祝思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趟家?我离家要那么久,我的母亲可能会着急……”
祝思鉴惊讶地指指自己。
“我吗?可是要说可信度,肯定是在假条上签字的穆老师更多一些啊?”
卫梦怡似有难隐之言道:“可是,穆老师是老师啊,我不好意思去找她,而且啊,你不希望看看我的家乡吗?你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乡下是什么样的吧?”
“嗯~我今晚给你答复,可以吗?”
“当然,是我在请你呢,要是去不了也没事的。”
一日的学习很快结束,祝思鉴也从林思澈口中得到了出行的允许。
当晚,属于祝思鉴的假条也批了下来。
祝思鉴和卫梦怡坐在大巴上,一路远行,终于抵达了乡下的供给村。
供给村宛如一幅美丽的田园画卷,金黄与碧绿的作物于黑褐色的田埂间生长,灌溉渠中流动着清澈的流水,其中还有几条小鲫鱼探头,啃食掉几点杂草的根须。
田间小道蜿蜒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微风拂过,稻穗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勤劳的村民们在田地里劳作,他们的身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小河蜿蜒过田间,而向上溯及,则通向村庄,通绿如玉,近岸,小蟹在水边嬉戏。
夜幕降临,村庄被繁星点点的夜空所笼罩,显得格外宁静。在这片供给之地上,人们过着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宁静与和谐,让人感受到乡村生活的美好与宁静。
这里是卫梦怡成长的地方,也是她心中永远的家。
不论何种形式的轮回,她都会投身于此,以求心中的一个锚点。
这座孤儿院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温暖和爱。
祝思鉴跟随着卫梦怡的脚步,走进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他们看到了孩子们在操场上嬉戏玩耍的身影,听到了他们欢快的笑声。
院子里的大树下,有几个孩子正在围坐着听母亲讲故事。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卫梦怡并没有打断母亲的讲述。来来去去,孤儿院里总共也就百余本幼儿图书,但每次讲故事的时间,往往是孩子畅想的时候,相同的故事会有不同的幻想。
其中的快乐,如今的卫梦怡也体会不到了。
趁着这段时间,卫梦怡带着祝思鉴参观了她曾经生活过的房间。上楼左转的右手边仅有两扇房门,打开最内侧一间。简简单单的桌面,被清扫地一尘不染,纯色的台灯与两本书册搁于桌面,也是干干净净不惹尘埃。
房间并不宽敞,而且为了单间的舒适程度,床铺都显得有些狭小。
“思鉴,过会儿住的房间阿妈应该会帮你整理出来,客房是一直有准备着的,当然嫌弃的话你也可以睡我这间房。”
祝思鉴当然不会嫌弃。
乡下与供给村这种东西,他只在书本上见过,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是那么新奇,他的反应不比外面这群好动的孩子好多少。
第一次见到乡下的湿软的泥土路,第一次见到辽阔至目之极限的农田,第一次见到没经过加工的农产品,他总是试着多踩几步,站的再高一点,将东西直接放进嘴里。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直接吐出来。
外面的故事讲完了,孩子们一下子闹腾起来,就着刚才的故事演起了过家家。
而一个小脑袋却突然从门后凑进来。
“梦怡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孩子惊喜却故意压低声音,得意洋洋道,“哼哼,刚才你进来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哦,只有我是你的心尖宠!我要独享梦怡姐!”
“黄佳,你又偷偷溜上来了?是你想要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不想晒太阳吧?”
被戳破心思,黄佳脸皮相当厚实地继续赖着。
“姐姐,晒太阳有什么好的嘛。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开始农忙了,到时候在太阳下一晒一个不吱声。”
“得了吧,到了农忙你也不用去干活啊,总是看着大伙忙忙碌碌地,还特意舔根冰棍吃给我们看。”
“哼哼,还是姐姐最好了,冰棍也是姐姐帮我做的,现在外面买的冰淇淋阿妈她都不让我吃,”黄佳凑到卫梦怡怀中,上下打量了祝思鉴一番,“你就是姐姐的男朋友吗?你都来娶姐姐了,为什么不骑白马?姐姐可是堂堂公主,是要嫁给王子的,不是什么小黄毛能娶走的!”
祝思鉴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卫梦怡。而卫梦怡此时微红着耳垂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图,倒是真正体现出了她把祝思鉴喊来的真正的小心思。
好在门外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打破了他绞尽脑汁都打不破的局面。
“黄佳!别来给客人和你梦怡姐添乱!要不下去和同伴们一起玩,要不回房去写点作业!现在进度就你最慢了!”
刚才远远看过这位‘母亲’一眼。她朴素的着装,与孩子们和谐共处的氛围,第一时间就带给人慈母的印象,而此刻的训斥,使得这位院长的形象更加靠近‘母亲’。
等到黄佳扮个鬼脸,一溜烟跑出去之后,院长才将视线挪回两人。
她先向着祝思鉴微微欠身,随后便问卫梦怡道:
“梦怡,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城里有人欺负你,你受不了了?”
“没有,阿妈,我在那里好得很呢。城主一点架子没有,他女儿还跟我成为了朋友。这是我的同学,我请他来就是专门为了作担保的。”
“不是有人欺负?那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课程可远远还没结束。是担保吗?来担保什么的?还要把你同学带来。”
卫梦怡推出假条,谎话张口就来。
“是这样的,母亲,我的成绩就算到了城里也照样到了第一的水平,我们校长为了冲业绩,也想出个至高之城保送的,于是特地给我发了几张偏僻地段的秘境特训,安全也很有保障。但是啊,路稍稍有点远,我也不可能去去就回,所以可能会走一段时间。”
院长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头看向祝思鉴。
“她说的是真的吗?”
祝思鉴牵强辅助。
“是真的,假条上面还有老师和校长的签名呢,总不可能老师也骗人吧?”
“是真的就行。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支持你想做的一切事,毕竟,我们可是家人!”院长拍了拍卫梦怡的肩膀,转头笑盈盈地对祝思鉴说道,“小伙子,来,现在天也快黑了,你们肯定是在这里过夜了吧,我去腾个房间出来。”
虽然单人单间,但这并不意味着空间的富裕,事实上每一间的面积都不大,他们的房门也相对紧凑。
路过上下行的楼梯,来到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同样不染纤尘,在黄昏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辉。院长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亲自替他铺好了。
即便祝思鉴不好意思地去自己铺,却被院长执拗地抢回铺好,让他坐在边上的椅子上。
祝思鉴诚惶诚恐地道谢。
“你是叫……祝思鉴是吗?”院长忙完了事,最终开始质问起他,一时间来势汹汹,祝思鉴缩了缩脑袋。
“是的,院长。”
“你和梦怡应该不只是普通同学吧?至少也是朋友,对吧?”
“是……”
“近期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吗?比如说男女朋友?”
一听这话,祝思鉴如坐针毡。
“呃……没有,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院长的眼神里透着她这个年龄里少有的锐利,扫视着面前的少年,却是看不出眼前的少年有什么非常人的特点。摇摇头,收敛眼神,随即道:“既然是朋友,要不要听听梦怡的过往?或许听了,你会对她有更多的了解。”
祝思鉴总觉得院长是在试探他,嗫嚅道:“要不和卫梦怡说一声?”
院长含蓄地笑笑,坐在床边。
“不必了,孩子。我只是和你讲讲过往,至于你怎么理解,对小梦怡有什么认识,全看你的理解。”
祝思鉴下意识地坐端正了,谁会对卫梦怡这般完美地女孩子不产生几分好奇?就算是陌生人都会有八卦的心情,更别说熟人了。
“小梦怡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候不远处的山坡,看,就那里。当时那座山坡还要更高,表面也是泥土覆盖,而在一场暴雨过后,山坡发生了泥石流。当时山脚下的近百户人家尽数被掩埋。在长达三十余日的救援后,只剩下区区几人存活。卫梦怡就是在其中被发现的,当时她全身都湿透,且发了烧。我们将她同其他人一起送往医院,连医生都说她能活着就是奇迹,然而才一天时间,她的高烧便退去,随后清醒过来。接着就有警方来处理幸存者的后续。然而,大概是高烧或是什么原因,她失忆了,身份档案都没有记载她的人。因此在一周后,她就来到了我们的福利院。”
“当时,三十岁的我还在城市里浮沉,只是偶尔才回一次家,是我的母亲卫舞裳在管事。当时她叫我回来,她依着自己的姓氏起了梦怡的名字。好笑的是,母亲当时还起了别的名,可惜只要她试着喊一声梦怡,梦怡就会扑腾闹腾,只有喊她梦怡时,她才会露出笑脸伸出手要抱抱。就算是幼儿时期,小梦怡的笑容让我总觉得她是个小天使,会治愈人心。母亲也很是喜欢这个小家伙。”说到这里,院长面上露出由衷的笑容,这不仅是她对卫梦怡曾经的回忆,也是她与已故的母亲共同的回忆。
“从小到大,梦怡的长相都是相当令人讨喜。也有不少家庭想要收养她,可惜最后小梦怡都只愿意待在福利院里。我那时每次回来,小梦怡总是坐在流过前面的小溪边的大石头上看书。来,到这来,往右边看,就是那三个孩子爬上爬下的石头,当时可是卫梦怡的独占位置。而看到我回来虽然不会像其它孩子一样拥簇上来,但也会在边上甜甜地笑,喊我一声母亲。嗯,我们总觉得小梦怡还没有融入我们的家庭,她只会看着我们嬉闹而微笑,不争不抢。可是怎么说呢,小梦怡她的注视,也成为了我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院长牵住祝思鉴的手,将他带到外面,又转头来到卫梦怡的房间。
卫梦怡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桌面上放着零零碎碎的几件物品与铺好的床铺显示过她在房间里待过一段时间。
院长翻开了她原本摆在桌面上的其中一本,正是相册。
“看,这每一张都是小梦怡,她总是躲在边上。”
祝思鉴看着大概十二三岁的卫梦怡,只感觉相当新奇。
“差不多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小梦怡开始展露头角了。她身高很快就拔高,我隔一两个月回来,小梦怡就长上十来米。她在学校里的成绩也稳稳地处于第一位,而且修炼也像呼吸一样水涨船高,境界一下子就和我相同,这让我这个在城市里挣扎了十来年的家伙情难以堪……当时我正看着母亲发给我的信呢,还有点小吃味,毕竟信里写地好大一段篇幅都是梦怡,以及别的孩子,都没有关心多少我的事。但是第二封的加急信就发来了。”
想到了当时的事情,院长的眼眶变红了。
“我从没有想过,母亲会去世那么早,明明她做了那么多善事,老天也没有给她多活上几年。我也后悔,都四十的人了,怎么都看不出母亲已经如此年老,怎么不多陪陪她。所以,我便决定了,我应该继承我母亲的遗志,继续照顾这一群孩子,成为他们母亲。我的丈夫并不支持我返回这贫穷的乡下,成为一个任劳任怨的农民,然而就像我母亲一样,义无反顾地回到这里。然后啊,我回到家里,看到孩子们并没有像想象中地那样没吃没喝,反而在卫梦怡领导下,如平常一样井井有条。母亲的灵柩被摆在中堂,安静地等着我的归来。”
“梦怡她,长大了。”
“即使一直摆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但她对每一个走进心里的人始终心怀感激与爱。”
“她对你青眼相加,自然有你的道理,希望你不会辜负。”院长抬头望向窗外,如此说道。